“蛮子若是打进来,冀州百姓如何?”
“蛮军入侵,轩朝必然自顾不暇,正是我等顺势北上的好时机!”
“这是与虎谋皮!”
“若抗击蛮军,岂不是为轩朝作嫁衣?”
“人家未必领这个情!”
“就怕卸磨杀驴!”
“少主来了,看少主怎么说吧……”
冀州,王府,临时组建的议事厅喧闹不休,各家之人七嘴八舌地吵着,一见颜苒来,才齐齐闭了嘴。
颜苒穿着身绯红的长裙,托着长长的裙摆,贵气又威严,她悄悄叹了口气,旋身坐在主位之上,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下方的众人。
不知为何,这眼神有种极强的压迫之力,轻而易举地镇住了所有人,议事厅内一时落针可闻。
她缓缓开口:“蛮国的事情,诸位应当已经听说了,大可汗发兵在即,我们也许还有十天半月的先机,也许没有,如何应对,诸位可有主意?”
众人静了一瞬,最后是符循开口道:“如今南下才是大计,既然蛮军与我们目的相同,不如率先派出使者,与其和谈,让其绕过冀州,与我们共同伐轩。”
“与虎谋皮,自取灭亡!”孙神医大声骂道。
那嗓音掷地有声,在议事堂内回响,众人却齐齐沉默了,低着头,似乎与谁对峙着。
安静,压抑,惟余众人的呼吸。
颜苒沉默地观察着每个人的面色,轻轻勾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那日她在冀州城外,便发觉自己的布置被更换了,意识到人心有变,不出她所料,回到城内后,她便被偷偷监视了起来,说话的分量也有所降低,对于军队的控制力也少了大半。
冀州城内的前朝人,都在提防着她这个少主。
从前为了求存,虽有如王家一般的南征派,却也有如周家中立、孙家主和的存在。
而如今,轩室内乱,外又有蛮国虎视眈眈的消息传入,大家的心思,也都活泛了起来。
乱起来吧,大轩越乱,前朝人的就能坐收越多的渔利呀!
若是运气好,哪怕不能重掌山河,割据一方也不无可能。
总之,不会比现在憋屈。
“皇叔,坐罢。”颜苒支着头,茶杯在她的手里打着旋,如同杂耍一般,便是不脱手,有人不禁盯着她手里转出残影的花纹,悄悄走着神。
“哼!”孙神医狠狠瞪了其它人一眼,撩起衣袍坐在了自己的软椅上。
“符循先生言之有理,不知军师怎么说?”她朝身侧的面具男子一挑眉,示意他讲。
白面朝她行了个礼,朗声道:“按符循先生所说,我们与蛮军合作,一起南下攻打长安,若是如此,无非三种结局。”
“哪三种?愿闻其详!”有人问道。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便是各位所期望的,轩朝覆灭,蛮军感念我等同盟之功,分我们半壁江山复国。”
众人面色微变,轻轻低语着什么。
等安静些了,他才又沉了沉声音,道:“其二,我等为蛮军马前卒,之后蛮军灭轩,便刀指我们这些异族,将我们灭个干净。”
“绝无可能!”符循大声喊道,眼睛瞪得大大的:“少主亲自带回来的情报,蛮国是蛮子大小部落的联盟,我们加入他们,便是盟友,若是对我们下手,盟内人心必散,这岂不是……”
“我们是汉人。”颜苒打断了他,神情平淡:“符循先生,我们不是小部落,也不是大部落,我们是汉人。”
符循挥袖道:“什么是汉人,什么又是蛮子呢?只要迈出连理山,与他们结盟,那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自然有分别。”颜苒站起来,淡笑着看他,声音却异常沉肃:“学汉人之礼义教化,便是汉人,学诸夷之勇武斗狠,便是蛮子,界限不在连理山,而在心中有没有道义。”
符循唇瓣抖着,其它人也窃窃私语,眼看便要吵起来,白面挥手阻断了纷争:
“各位,在下还有一种结局没说。”
众人齐齐静了下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若是,轩朝赢了呢?”隔着面具,他看着众人,低低一笑:“那么与蛮子结盟的我们,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这次的寂静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漫长,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攀上他们的背脊,如跗骨之蛆一般,无处不在,难以挣脱。
“可冀州北抵连理山,西接燕州,东连云州,南毗豫州,想要隔岸观火,怕是不能。”颜苒缓缓开口,手上依旧转着她的杯子,面色平静,已不见方才的激动:
“要么帮蛮子,要么帮轩朝,别无选择。”
王盛抱着手臂,咬牙道:“依少主的意思,如今虽战事未起,但却冀州好比已过河的卒,退无可退了。”
“王家主说得对,冀州便是已过河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