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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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女孩儿凄异的笑容,党玥暗自叹了口气,问道:“你是随当过太史官员的父亲学了天文么?”
“是我耶教的。”女孩儿冷笑一声便撇过头,身后的县尉见其突然不老实起来,立即捉住她的下颚,强行令其正视贵人。
金评事忽道:“律法规定,造妖书者要受死刑——你可知道,你的书还差一点儿就要被列入妖书行列?是圣人见你写的中正,又不算对国家不利,才只以寻常禁书论之!你看着不过二八年纪,为何要这样冒险呢?”
女孩儿哈哈大笑,回道:“私学天文者徒刑二年,我阿耶连这都不在乎,还会怕我做其他事情?”
金评事微低头颅,说道:“你父亲只是想将一生所学传给你,肯定不希望你轻易死去。”
“哈哈哈哈!也对!我耶只生了我一个,只是为了传承才教我天文之法——这可是正经的太史传承,怎的就算是私学?我用所学写书,怎就有错?”女孩儿讥讽道。
“你自个儿也愿意来此,何苦还要这么说话?!”金评事大喝一声。
“评事。”党玥和缓道。
金评事气息不稳地后退了几步,眼里只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方才他从证人之言听出,这女孩儿自己也有想拼一把的意思;她若是态度好些,不该更容易得到宁王的认可吗?
党玥翻了翻预言夏季的原本,指着上头天竺星座符号,道:“吾听说婆罗门只许在族内传授占星之法,你怎还是个半胡?”
这女孩儿黑发黑眼睛,皮肤泛着象牙的黄调白色,五官不高不低、恰是端正。金评事打量完了,评道:“大王,这就是个正经的汉人。”
女孩儿冷笑一声,眼珠子望向金评事,说道:“这便是我阿耶所教,你为何不去找他问问?”
金评事无奈叹了口气,向宁王作礼道:“禀大王,这女子的父亲在三年前已过世。那天竺占星术必然她擅自学来的。”
党玥稍稍吸气,眼神略微严厉地望向那女孩儿,问道:“你做的星象解读都很中肯,孤今日便不追究你私学天文之事。只是你还对六月做了水旱预言,而六月的关中本就容易有雨水,你且解释一番:这何以不是取巧,而是预测?!”
女孩儿面露委屈之色,解释道:“大王或许不信,但我并无预言水旱之意。我直到今年立夏,才计算出了夏季的星象,并对之进行解读。当日热而有雨,我听父亲说‘立夏雨热,则夏天多雨’,那么今年夏季必然不旱。”
党玥点头应允,此属于千百年里的气象经验,算不得全然取巧。她追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六月久雨?”
女孩儿忽地笑容满面,像拿起看家好戏一般解释道:“我一时好奇,便占了一卦看是什么时候来。得见‘需’卦,那么就该吃好喝好等到雨该来的时候——也就是六月;卦象的上爻变了,就能看出多雨,而且最好提前让人做好准备。”
“止住!止住!”金评事听得头脑发慌,额头作痛,便抱怨道:“你前头说父亲的经验,后头却用易学占卜雨水?”
党玥得知女孩儿终究是用占卜术得到六月久雨的结论,实然算不上失望或满足。女孩儿若能以客观理由推导出这个结论,那么她便是惊世之才。即便女孩儿只用了占卜术,她能结合基本卦象来解读事件,而非过多妄想,那也是朝廷需要的品质。
她已经拿定了心里的主意,却再问道:“你原先以为,禁书会在多久后令人发现?”
“不出半年——我也只打算写这半年。”女孩儿道。
党玥道:“大陈仅在内宫设有女官之制,其人却各自掌有职责,没有分心的余地。你若愿意,则可成为一名流外(注:无品阶)的女史,再以使者的身份,成为一名制度外的太史官。”
女孩儿已经心满意足,忽地泪下,此时却又听党玥说道:“便是制度外的官员,你也不可轻易松懈。若是能造出功绩,你甚至可能取得外命妇身份,从而以曲径获得品阶!”
金评事听到这儿,不由为那女孩儿拍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