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起,峨眉高悬。
愫愫合衣躺在榻上,眼望着头顶横梁,指间转着卷轴。
屋顶上那人从南飞到北,又从北飞到南,脚上片刻不停,却死活不下来。每次她刚一合上眼,那墙上的影子就随之一晃扰得她困意全无。
害人睡不着觉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她塞住耳朵,一只手遮住眼睛。尽管眼前一片黑暗,那股风声就像长在了她脑海里,怎么也赶不出去。
忍不了了!
愫愫猛地从床上弹起,眸子轻扫过白墙上映着的黑影,轻嗤道:“别找了,这里就我一个,要动手就快点儿。”
墙上那黑影没动。
“我看你也是习武之人,轻功也尚可,不如你先下来,你我二人单挑。”听月玲说这屋顶上盖的都是琉璃瓦,打坏了还得费力气重新烧铸。
“我不是来打架的。”
是极清亮的嗓音,听不出具体年纪,但应该年岁不大。
声音是好听,但这话完全没堵住愫愫的恼火。
“不是打架的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半夜三更往人家后院跑你还有理了?真当我不会杀人是吧?”
“你生气了?”他似乎愣了下,后知后觉从屋顶飞下来落到院子里。他的身影正对着窗,愫愫瞥过眼去,恰好能看见他背着的一把大刀。
“抱歉,我阿兄告诉我,女孩子的院子不能随便进。”他说完,又小心补了句,“屋顶不算。”
愫愫被他这番言辞弄得沉默良久,随意披了件月玲给她备好的披风推开门。她没猜错,眼前这人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只是那月光实在祸人,她怔忪一瞬,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是沈缱。
那双眼睛,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面前的人又分明不是他,沈缱眼里从不会露出这么直白的打量,他看人的时候……愫愫急忙打断思绪,一股无名火烧上心头。
呸呸呸,想他做什么!
她目光重新凝聚在眼前的人身上,先借着月光将她打量了一番。
“来干什么的?”
“拿东西。”
“拿什么?”
“不知道。”他实诚摇头。阿兄的人只告诉他位置,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愫愫琢磨这或许是月玲留了什么东西在此处,忘了告知她,便出声问:“这屋子的主人,给你留了东西?”
“没有。”他们只说东西在这里,是不是这屋子主人留的他也不知。
“那你总该给我比划比划,那东西是何模样,不然这么大地方让我从哪儿给你寻去。”她现在只想将这不速之客一剑挑出去,然后倒头就睡。她能留他到现在,全凭着他和沈缱五分相似的脸。
“他们……没有告诉我。”他手里揪着一片衣角,澄明的月光下,他目光甚至透着一丝楚楚可怜。
愫愫:“……”该委屈的难道不应该是她?
她揉了揉额角,不经意朝屋里一扫,目光忽然在床榻上停住了。记忆拨回七年前的冬天,她忆起了月叔当初在梅庄说过的话。
愿意领受这幅画的人,到时候自然会出现。
她看向庭院里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目露犹疑。
这就是要拿画的人?她还以为是什么应当和月叔差不多年纪,居然是个孩子。
虽然不知为何这幅画有何用,但毕竟是月叔叮嘱过的,若是如此轻率地就交了出去,万一给错了人岂不是要坏事。想到这里,愫愫睡意一消。
“你同我立个字据,再写上家住何处,我也要对人有个交代。”愫愫本意是想要试探他一番,但没想到他并未拒绝,还煞有其事点点头。
“没错,我阿兄说了,是要立下字据。”
愫愫知道他不愿进屋,备好笔墨点上灯,将宣纸摊开。见他起笔的姿势,愫愫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熟悉。
但未多想,他的名字已吸引她所有的注意。
方怀暄。
这名字……都难不让她多想。
愫愫笑眯眯抽走那张纸,合在手里揉成了团,“抱歉啊,我方才才想到,万一你骗我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去你家一趟见见你家大人为慎。”
方怀暄愣了愣,点点头。
“我家住在……”
愫愫面容笑容不改,指尖一下一下抚过剑鞘,“都城方家么……我虽才来都城不久,但方家的名头还是知晓的。”
方怀暄没能听出他话语下的危险,也没能看出她笑意下的冷嘲,只以为她信不过他,反倒有些落寞。
“那你交给我阿兄便好。”他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卷轴上挪开,认真地叮嘱了一遍才离开。
“好啊,会来的。”愫愫嘴角似笑非笑。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那个想要强纳她为妾的,如今正是方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