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牵牛花顺着藤蔓爬满了篱笆。屋后的竹叶正绿,风一吹,便是一阵沙沙声。墙角的凌霄花橙红橙红的,像是汲取了阳光。
墨兰正打着扇,余光瞥见窗外的男子,不动声色地与打盹的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打了个哈欠,撇了撇嘴,悄声离开房间。
“姑爷,小姐在歇息呢。”
秋菊笑着拦住了想要进屋的男子,眼底的轻蔑并没有掩藏的很好就这么暴露在男子面前。
孟清衍微微垂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我给娇娘煮了青梅茶,劳烦姑娘放进冰鉴里,等她醒了就能喝了。”
秋菊接过食盒,微微撇嘴,心中越发不满。
“姑爷,这些事让张嬷嬷去做就好。这马上该秋闱了,您还是多花些时间看看书吧。”
可别又落了第,什么时候能考中啊?
秋菊对这个新姑爷是有千个万个不满的,也不知道小姐看上他哪里了?
视线在男子白净的脸上转了一圈,暗道一声小白脸,便扭头回了房间。
秋菊眼中的情绪他看得分明,敛下眸中情绪转身往书房走去。
“你这丫头,进进出出的忙活什么?”
时攸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墨兰拧了拧帕子里的水轻柔地给少女擦脸。
“姑爷喽,喏。”
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青盏。青绿色的梅子晃动,茶叶舒展着身躯,或漂浮或打着圈。
“天天不想着看书,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费功夫。就他那样子,我看别说状元了,举人都费劲。”
墨兰轻咳一声打断了秋菊的牢骚,看了眼满脸笑意的少女,秋菊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的小姐诶!”
“考不上又如何?我们时家养得起。”
时攸宜下巴微抬,眉眼间尽是傲气。
作为清平县的富商,时家的家产足以养活周围几个城镇。时攸宜作为时家独女,自小便是在时老爷手中宠着长大,性子难免娇纵。
家里的丫鬟嬷嬷也纵容她,就是有点错也没人当回事。难得的是时攸宜虽然娇纵,却不是一个恶人。有小姐脾气,却不会以权压人。
十七年来做的最出格的事,便是让父亲去孟家提亲。
孟清衍在清平县是人尽皆知,不同于时家的富,他是出了名的穷。自七岁那年父亲病逝,孟清衍便是孤身一人。
周围邻里念在多年来的交情,帮衬着好歹让孟清衍好好长大。他自小聪慧,家里没钱,便在私塾外听课。竟也学了七七八八,夫子见他这样,便想着让他进来读书,没准还能出个官老爷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清衍天生倒霉,两次下场都遇上乱七八糟的事。不是发热,就是腹泻。如今已经二十,依旧还是秀才。
自孟清衍读书之后便寻了些赚钱的门道,或是帮人写信,或是给人抄书。私塾里有些孩子不想做功课,也会掏钱让孟清衍帮忙。
孟清衍性子淡泊,纵然家境贫寒,却难掩读书人的傲气。起初时老爷来找他的时候,他是难堪的。纵然过得艰难,他也没想过倒插门。
他便拒了时老爷,没想到之后时老爷依然不死心,说只要他答应,便供他到县学里读书。这对他来说不可谓没有吸引力,他思虑良久,还是点头同意。
就这样,孟清衍成了时家女婿。起初他刚见到时攸宜的时候是惊艳的,那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都不同。
少女一袭嫁衣,明亮的眼瞳水灵灵的,因为年幼,脸上还带着些稚嫩。如今染了胭脂,带上了些许媚态。
红色的嫁衣越发衬得她明媚,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赶紧把凤冠拆了。
“好重,压得我脖子疼。”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以往的娇气,仿若撒娇似的与他说着。孟清衍呆愣愣地看着她,直到少女拧眉,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傻兮兮的?”
他听到少女小声嘟囔,难得的红了耳垂。不太熟练地帮她卸了沉甸甸的凤冠、珠钗,一头青丝如瀑,眉目流转,像是惑人的妖。
相处的久了,他发现这个小妻子当真不是一般的难伺候。娇气,怕疼又怕累,还偏爱馋嘴,偏生又身体不好。每每贪嘴,便要难受上一阵,又不长记性,下一次又捂着肚子哭唧唧地缩在他怀里。
奇异地像是养了个女儿,偏生又打不得骂不得。孟清衍喜欢她唤自己小字,声音细细的,尾声带着不自觉的转音。
“聆安,我难受。”
少女抽抽搭搭地哭着,颤抖的手推着他的肩膀,两条细白的腿微缩。
孟清衍回过神,低头轻轻啄了啄少女艳红的眼尾,诱哄着让她哭得更狠了。
粉色的香云纱煽动,不时露出里面的春光。月亮偷偷拉过一旁的云彩遮住屋内的春意,甜腻的哭声断断续续让窗口的花儿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