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度开口,“是的,我要向他坦白一件事。”
列娜屏住呼吸,等待着。阿廖沙却略过她直接看向谢尔盖。
“你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谢尔盖一愣,随即答道,“记得。在档案馆。我去给领导送材料的时候看到了你。你在那里工作。”
“说真的,我是羡慕你的。年纪轻轻就当了中尉。不像我,我妈妈托人走关系才把我塞进莫斯科档案馆。然而我在那里连个资料员都不是,像个透明人一样,没人把我当回事儿。”
阿廖沙那强势的母亲希望她的儿子能出人头地。但恰恰相反,她的儿子是个平庸之人。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他只好想办法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通过某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谢尔盖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呼吸声也随之急促起来。
“不过我不是仅仅因为这个就举报的你,”阿廖沙慌忙为自己辩解,“我们见面后不到一个星期你工作的地方就发生了核爆炸。而你父亲……他的事儿大家都知道。”
再往下,阿廖沙没说。但谢尔盖都懂了。依阿廖沙的逻辑,叛国者的儿子依旧是叛国者。而他也终于看清了事情的真相——背后给你一刀的人恰恰是你最亲近的朋友、好兄弟。
阿廖沙通过揭发谢尔盖的真实身份得到了一些实在的好处,从而尝到了甜头。在那之后,他接连举报了好几位对现状有怨言的同事,将他们的言论收集记录下来举报到了领导高层。后来他便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坐进了舒适的沙发皮椅里,逐渐迷失在权欲的风暴中无法自拔。
“唉,我真是个罪人!”阿廖沙垂下头自责地不断重复这句话。
此刻再看他的名字:阿廖沙.根纳季.斯米尔诺夫,就显得颇有些讽刺了。
“呵,根纳季(意为高尚的)。”
列娜笑出了声。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定律:人起名字,名字中包含什么大概率缺少什么,越没有什么就越喜欢宣扬什么。
阿廖沙听见列娜的嗤笑声,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他的原谅,但如今是时候说出来了。他有权知道真相。”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然而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并没有激发起列娜的同情心,反倒惹怒了她。
“够了,收起你这副虚伪的嘴脸!你要是真心想让他知道这事儿,为什么不活着的时候去找他说清楚?偏偏等你死了他奈何不了你了才敢说出来!承认吧,说到底你骨子里就是个懦弱的伪善者,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永远只关心自己会怎么样,全然不顾别人往后要怎么活!”
“你原本有机会做出补救措施,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从楼顶一跃而下便轻轻松松把你的秘密连同做过的龌龊事儿带入了坟墓。在别人口中你仍就是个好儿子,好员工。可那些人呢?仅仅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便被你毁了后半生的人呢?你告诉我,他们没了工作,背负骂名要怎么活?还有你的母亲,她有权知道真相吗?你给过她选择吗?十年二十年后她仍坚信你是被人谋杀的,因而哭瞎了眼,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爱你的人沉浸在痛苦中度日吗?”
“我妈妈她……”阿廖沙猛然抬起头,面色更为苍白。
“是的。”列娜毫不留情地指出,如果他不能让他母亲知道他死亡的真相,用不了几年后者就会哭坏眼睛。
“不!不可以,可怜的卡佳——”阿廖沙痛苦地捂住脸发出阵阵呻.吟。
谢尔盖有些烦躁地在墓碑前来回踱步。因为刚才一直是列娜和阿廖沙在用意念交流,他并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而列娜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跟他说话了。
“他……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谢尔盖鼓起勇气问。然而列娜没有搭理他。因为此刻她被阿廖沙缠住了。
“求求你告诉她我是怎么死的!”阿廖沙伸出手想拉列娜,被她躲开了。见求助无果,他又转向谢尔盖。
“叶甫盖尼,我的好兄弟,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请你救救我妈妈,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毁了她的生活呀!”
“别说了,他听不见。”列娜冷冷地打断道。
但阿廖沙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苦苦哀求让列娜把他的话转告给谢尔盖。至于是否选择帮忙则全凭谢尔盖的个人意愿。
经过慎重考虑,列娜决定给予谢尔盖知情权。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干涉太多。于是她把阿廖沙的需求跟谢尔盖讲了。后者听完沉吟片刻竟也答应了。列娜虽不能理解,但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阿廖沙随后报出了他母亲的住址。
是时候离开了。谢尔盖出神地久久凝望着阿廖沙的照片(在那凝望中有某种令人痛苦的东西),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垂下眼眸,再度看到了墓碑下放立的小酒杯,喉结滚动了一下,朝它伸出手。他刚摸到酒杯,脑海里立马响起列娜的声音:别乱喝,那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