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粮食可以撑多久?”
“大概百日吧?”
“不行,百日不够,至少半年。”
莫子初一惊,看鬼似地盯着我,
“马文才,救人和舍已为人不是一回事,莫家的粮也不是凭空来的,况且毫无利益可言。”
他一顿,略显颓废地垂下头,
“况且莫家如今是我阿爷做主,纵然我想依你也……也不太可能,这次我都被阿爷骂了。”
我握住他的双手,与他一同低着头,
“莫子初,你救了一城人。”
莫子初甩开我的手,
“你让他们种点萝卜什么的,三个月绝对能长出来,让他们自救。”
我叹口气,
“你认为大灾之后,还会剩下什么种子?饥饿早就使流民与患上瘟病的人吃掉能吃的一切,现在只能等山野复苏,长出新的草木,吸引飞禽走兽,他们需要时间。”
他冷着脸,阴侧侧一笑,
“呵!我可不是什么圣人,那就饿死算了,我一个士族公子来这受窝囊气,我……”
啪的一巴掌落在他脸上,我沉默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清醒了吗?”
他捂住脸,一双眼委委屈屈地控诉着我,
“清醒了,我再运一船粮草过来和两船种子,不能再多了,再多你打死我也没用。”
我叹口气,扒下他的手,呼了呼被我打过的地方,这孩子非逼我这么交流。
他突然将我拽到他怀中,我挣了挣,莫子初便按住我胳膊在我耳根旁问我,
“你看我这么有用,亲我一下好么?”
我一脚踩在他鞋上,只听他一声惨叫,连退三步,我头也不回地往县衙走,
“回头还你十一船粮草。”
莫子初意兴阑珊地跟了上来,显得有些蔫。
走到一半莫子初突然与我说,
“哦,对了文才,你别去县衙了。”
我停下,疑惑地望着他,
“为什么?十一船粮草,如何分配,如何调度都是问题。”
莫子初向前走,踢了下路边的石墎,
“对不起,文才,这次的粮草不是以我们的名义发下来的,是李良平。”
我听不太懂。
“怎么是他?他不是也在凉洲吗?”
莫子初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你问梁山伯,他的主意。”
我转身便往县衙走,那边早就聚满了人,搭了个简陋的草棚,不少人来讨粥,却只有两个衙役在维持秩序,初时还算有序,发到一半衙役犯了懒,将勺子一放,示意民众自己来取,不一会草棚便乱作一团。
有力气的不但抢到粥,还多抢了一碗带回家,没力气的便排挤在外,怎么也挤不进去,不一会回去的灾民又回来了,又有人提着桶,有人拿着盆,有人在倒在墙角喊饿。
我闭上眼,再睁开,怒气冲冲地往里走,进门便看到即墨严与三三两两的官员坐在一处,梁山伯也在。
他们喝着茶,一团和气,相互恭维寒暄,却无一人向外查看。
“即墨严!”
我大吼一声却没人理我。
于是我上前随手端起一碗茶倒在即墨严头上,全场噤了声。
即墨严抹了把脸上的茶水,这个时候反倒没生气,只是揶揄一笑,
“哦,马史令啊,我们聊得兴起没注意到你,也喝杯茶吗?”
我全身都气得在抖,
“你知道外面什么样了吗?我让莫家运来了粮,你的手下却玩忽职守,放任流民抢粥,身强力壮的吃饱了粮,老弱病残只能在墙角等死!”
即墨严一仰头,轻哼着笑了一声,
“怎么是马公子的功劳,明明是李监查的功劳,人家都不管,马公子是不是太想出风头了些。”
我转过身,望着座位上那个天青色的身影,眼里的泪水滚了一圈又硬逼回去,
“抱歉,今日见此情景难免激动了些,梁兄,你我一道来凉洲,梁兄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山伯静坐在座位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忍不住让人信服,
“马兄大概第一次见到瘟疫胆怯了,不若回建康吧,眼下我们要为这一城百姓奔波劳碌,只怕照顾不了马兄,万一有怠慢的地方,马家只怕要误会我们了。”
话音刚落即墨严便拍手称是,
“梁公子的提议甚合我意,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李监查史自建康来到凉洲这穷山恶水之地,好不容易碰上乡亲,马兄此刻离去只怕要寒了李监查的心,不若多留些时日也可与李监查做个伴,李监查意下如何?”
一顿发言,话题又落到李良平身上,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突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