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令仪愣了下,犹不太信,“是吗?”
“是,已经定了,父亲现在在宫中和……他人商讨其间事宜。”晋纯语气凿凿。
文令仪沉默地吸气,呼气,良久未动分毫。
晋纯放下了乌筷,想去牵她的手,“襄襄,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和你想法子解决。”
文令仪装作没看到,躲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舅舅离开洛阳,前往北地,北地寒意砭骨,要多备保暖衣物。钟儿——”
她领着钟儿从套间离开,脚步声到了过厅,渐渐听不见了。
晋纯牙根紧咬,猛地一甩手,将乌筷狠狠摔在了桌上,瓷盘崩裂,菜汁流了一地。
侍女瑟缩在旁,不敢出声。
文令仪在过厅之后的连廊骤然停下了脚步,紧紧地靠在方柱上,痛苦合眼。
“娘子——”钟儿轻轻叫道。
文令仪摆了摆手,“没事,我就是……走得急了,略有些晕眩。”
再度睁眼之后,望着廊外细丝般的密雨,想着雨快点停就好了。
可是怎么办,雨还在下,她也越来越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迟早有一日会在哥哥面前露出端倪,到那时哥哥会如何看她?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是母后的女儿,是宋国的公主,为什么会忘不了那样畸怪的事?
……
果然不到两日,晋苏和李冲便被一道诏书前往北地,即刻动身。
好在文令仪知道的早,和钟儿及其他侍女一道收拾了整整三箱的皮毛衣裳,趁着昨夜星辉送到军帐,这才得以顺利随行。
隔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由晋苏带头,西宁公府所有人都起来,聚在东侧的屋内拜了糊去姓名的祖宗。
晋苏往军中而去,晋纯陪着文令仪,坐马车到了郊外的送行亭。
文令仪站在亭前,淡淡看着远处陈列的魏军,打头之人是舅舅和李冲,再远一些,便是不知和他们说些什么的魏王拓拔宪。
皮弁武服,劲腰束紧,衣襟更是合得极拢,高大身形不怒自威,丝毫没有浪荡气,看不出会是近女色的。
“襄襄,你在看什么?”晋纯黑眸微凝。
“舅舅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文令仪回头,“哥哥,我只有你了。”
晋纯心软如泥,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突然一阵海啸般的惊呼传来。
文令仪蹙眉之际,只见李冲纵马向这里奔来,脸上挂了不羁笑意,近身之后,在她面前勒住了马,马蹄高扬。
“吁——”
晋纯挡在文令仪面前,没让飞扬的尘土污了她身。
“好狗不挡道,识相的话,让开!”李冲毫不客气道。
晋纯淡然含笑,“人如何,狗又如何?身后乃我妻,大人若要我相让,除非从我身上踏过。”
李冲也傲慢地笑道:“这倒不至于,可你能保证一直不离开洛阳护着她?晋纯,你还当如今是你晋家权倾朝野的宋国吗?”
文令仪走了出来,“大人贵为大魏将军,我等自是不如。只是夫妻一体,辱我夫君,便是辱我,不知将军有何赐教?”
李冲朝晋纯挑衅一笑,又按着马头向文令仪低下身来,温声道:“我只是想见娘子一面,用了些激将法而已。”又看了眼她手腕,“怎么?那串珠子不喜欢?”
文令仪淡淡道:“扔了。”
李冲半点不生气,直道扔得好,那样的贱物配不上娘子,不过今天这个她得收下。
“将军好意,心领。”文令仪语气未改,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冲却狡黠一笑,探身抽出她束发木钗,将手上穿了红绳的玉佩缠了几缠在钗尾,反手丢了回去,落到晋纯手里。
顿时文令仪发散如瀑,美得惊人,生冷之气也快将李冲冻死。
李冲厚着脸皮,深嗅了口,赞了句好香,视线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挪开,大笑着逞马而去。
晋纯却看清了他丢来玉佩乃是大魏特颁给将军的玉符节,见此符节者,如见本人。因此有了这块符节,不仅在洛阳各处畅通无阻,便是犯了错被送到官府,官厅里的大人也只会将人恭敬地送回家,自己去向上司回禀发生了什么。
“脏了,不要也罢。”文令仪道。
她当然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这块玉佩意义非凡,可那又怎样?脏了就是脏了。
……
无人看见,当今魏王有那么一瞬间怒意勃发,几乎可以化作实质要人性命。
只是他到底还分得清轻重缓急,顺利送走了李冲一行人。
弯月当空,西宁公府万籁俱寂,文令仪所居内间亦是安静无声,深垂素帐被月光照得微微发亮。
一只握弓粗手猝然探入,将皎洁月光带到了睡着的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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