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惶恐!
什么暗夜行诡界,所有挡她路的都该死!
“东方……”察觉到自己心绪不稳,甄怿忽茫然地唤了一声,略急促,“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他们明明一直在说话,这头起的很蠢,可他总能明白她未尽之意。
东方的声音始终温和安定,一如初见时那般,“任何时候,只要你肯说,我就愿意听。”
甄怿高兴了一点,嘴角牵起细微弧度,“从前也有个人,和你一样耐心,愿意时时陪着我。”
“也”字。
是说他不是第一,更不是唯一。
东方闷了下,“是你召唤赤心时所想的,那个雪夜里的模糊人影么?”
“嗯,他大概是……鬼魂一样的存在吧。没有实体,像个魂一样飘在我身边,日日同我讲话,我都叫他阿飘。”
甄怿的说话声很轻,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东方从没见过她如此这般。
“我原先的人生,像是一条倒流的河。”甄怿拿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急转直下的抛物线,“起点高得离谱,却逐渐褪去色彩变得干涸。”
“不幸的程度逐级递增,先是失去财富、安稳,后来是健康,乃至引以为傲的天赋。”
“更可怕的是,这份不幸是一种以我为原点扩散的病毒,每一个与我有关联的人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祸事。
搞得我好像一个灾星似的。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去亲近任何人,甚至是爸爸妈妈,直到阿飘的出现……”
或许已死之人不害怕厄运的诅咒。
起初,阿飘的存在感是细微的。
他是甄怿被人推进池塘时一尾柔蹭上手掌的小鱼,独行时环绕身侧的彩蝶,有时甚至只是寒夜里一缕突兀的暖风——
却以这种轻忽而无声、甚至不愿叫她发觉的陪伴,令甄怿确切地感受到温柔。
后来,阿飘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不得已现身在甄怿眼前,告诉她,“我在”。
全因甄怿对陪伴的渴求愈来愈烈,她不断在失去,所以更迫切想得到。
“如果真的有神,请赐予我一位不会被伤害的朋友吧,我真的……好孤单啊。”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而他怎忍心在那样寒寂的雪夜里,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落空生辰愿望?
“可后来—— ”甄怿的手忽按在冷硬剑刃上,隐忍发颤,比不出指尖和剑身哪个更凉,“阿飘也走了。”
“从此我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么难捱。”
她从不知孤独会比死更可怕,更别说最后失去的是世界上唯一理解懂得自己的人,从此真正孤伶,再无所依。
“那个阿飘……”东方停顿了很久,“是甄怿的爱人?”
“爱人?”被问愣了,甄怿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缓过神来,茫然摇头,“不,不是,小孩子哪懂什么情爱。”
“阿飘是我的家人。”
唯一懂她的家人,她仅存的家人。
这一刻,寂色如霜般落满甄怿瘦削的双肩,像很沉重。东方看着她,忽想起他们前几年在外游荡的日子。
那时甄怿为彻底摆脱冷玉竹威胁,欲做掉“小乞儿”那个假身份,便时不时现身遛那些人一下,最后“死”在追击之人手中。
所以有时候免不了缠斗厮杀。
东方曾看着她将匕首旋成花,捅进去,抽出来,在鲜血喷涌中仍然不改冷静神色,处理好尸体又高高兴兴去找村口的王大娘讨饼吃。
说不上是个感受。
甄怿的目标太明确了,她就像一柄杀伐果决的剑,生杀予夺毫不迟疑,敛锋藏芒又很有一套。
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她在这个世界上无所在乎,没有羁绊,没有锚点,就不会被留住。
故而眼下见她恹恹倚在崖边,东方心中忽有些惴惴之感,仿佛一眨眼,甄怿就要毫不犹豫倒仰进无边夜色似的。
“小怿!”
他脱口,情绪泻出一刹,复又克制收回。
在甄怿惊讶的目光中,他缓缓道,“……你亦常说我知心知意、能懂你所想,而今我日夜陪伴,竟不能得一个‘家人’的名分么?”
甄怿被他突然的称呼叫得一愣,似是有些恍惚,面上显出一副似悲还喜的复杂神色,勉强道:“你,叫我什么?”
“小怿。我想同你亲近些,行么?”东方恳切道。
甄怿不知道,他这些年教她功法、为她讲学,总觉自己像在护一株花、养一只小兽,看着她一点点成长,心中也不禁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小怿。
多可爱的名字,叫一叫便像在夸奖一只幼崽,以骄傲的姿态。
这个称呼他曾无数次在心中默念,可总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贸然为之,如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