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不断地渗出,颤抖着从怀里摸出药瓶。崔绍眼疾手快地摁住他:“如意散虽能压制寒毒,用多了却会上瘾,更会损伤气血,督帅还是尽量少用吧。”
魏暄撩起汗湿的眼帘,只睨了崔绍一眼,便让心腹部将讷讷放了手。
他将药丸塞进嘴里,闭目缓了须臾,感觉恢复少许力气,才将炭笔落回舆图:“前来‘勤皇’的驻军共分四路,以河东军最为精锐。他们驻扎的位置也很微妙,是前锋营正北方。”
崔绍说不动他,只能往自家督帅肩头加了件大氅,又盛了碗热腾腾的酪浆:“前锋营驻扎于京城西北,若要突围,定是往西而去。河东军此举倒是颇有暂避锋芒,不想与玄甲军硬碰硬的意思。”
魏暄:“你只看到这个?”
崔绍不明所以。
魏暄在舆图上勾勒两笔,绘出的弧线迂回绕过河东军驻地,拐了个自北向西的弯,擦着朔方军营地过去。
崔绍睁大了眼。
“督帅是想,”他用指尖勾勒着魏暄绘出的路线图,“借道河东军,绕路回河西?虽说裴济白与督帅有些交情,可是……他能答应吗?”
魏暄:“你只看到裴济白吗?”
他用炭笔标注出河东军与朔方军的营地,又在二者之间画出一条线段,注明双方相隔距离——不足十里。
“朔方和河东皆临近北疆,此次赴京以轻骑兵为主,脚程远超寻常驻军,”魏暄沉声道,“最要紧的是,朔方节度使的夫人,与裴康的正房夫人都出自赵郡李氏,两人从血缘上来说是堂姐妹,听闻待字闺中时,交情很是不错。”
崔绍亦是出身世家,稍一点拨便反应过来。
“当初裴济白遭人挟持,他嫡出的弟弟差点把持太原府,幸好河东军不吃他那套,全力支持裴济白,这才给了裴三郎君翻盘的筹码,”他顺着魏暄的思路分析道,“经此一役,裴氏嫡庶之争已然摆上台面。听说裴济白重掌大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嫡母和嫡出七郎送到庄子上,美其名曰嫡母病重,需要静心休养,七郎君跟去贴身照拂,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将那对母子软禁的意思。”
“他如此不留情面,裴大夫人的母家——赵郡李氏肯定十分不满,嫁去朔方的同族堂姐想必也没少在朔方节度使耳边吹枕头风。”
魏暄微微颔首。
“朔方节度使亦是将才,这些年镇守北疆功勋卓著。只是裴济白有圣人撑腰,虽然年纪尚轻,却始终压他一头,”他强忍着喉间嗽意,嘶声道,“只要筹谋得当,未尝不能令两虎相争。”
崔绍完全明白了:“届时,玄甲军便能从中渔利,只需争取个把时辰,前锋营便可从两大强军的夹击下从容撤退。”
他倏尔起身:“属下这就派人假扮河东军信使,务必营造出河东军要与前锋营联手,引朔方军入蛊的假象。”
魏暄没有阻拦:“京中左右千牛卫亦是玄甲军出身,今夜子时,可令其借口圣人旨意出城犒军,与前锋营汇合后一并拔营。”
崔绍听着不对,眉头夹起褶皱:“今夜便拔营?”
魏暄饮了口酪浆,用滚热的甜酪压下胸口翻腾的寒意:“明日便是除夕,传令前锋营,今夜子时动身,营帐与车马留于原地,只将战马带走。拔营之际,马裹蹄、人衔枚,绝不可惊动京中哨探。”
崔绍心中升起一个极为不祥的猜想:“前锋营撤走,那督帅你呢?跟前锋营一起走?”
魏暄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没做完。”
崔绍的揣测成了真,整个人气急攻心,脱口道:“不成!”
魏暄没说话,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崔绍在自家督帅的注视下,声量不由低了八度:“你一个人进宫,不是羊入虎口?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挨个捏着指节,琢磨着突起发难,打晕魏暄强行带走的可能性有几分。
魏暄却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从容道:“我从宫中脱身后,自会与你们汇合。”
崔绍眯眼瞧着他,仿佛在说“你以为我傻吗”。
魏暄面不改色:“我与陆钊事先约定,待他将长公主送到安全地带,就回京接应,算算时日,最迟明早便能赶回——京中人多眼杂,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有陆钊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崔绍拿不准自家督帅是当真早有所安排,还是编瞎话忽悠自己。他信得过玄甲亲兵,却信不过这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靖安侯。何况陆钊领受的任务是护送长公主,魏暄有多看重何菁菁,崔绍看在眼里,他不认为魏暄会置长公主安危于不顾,将人手临时调回。
“那敢情好,末将与陆钊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崔绍摆出混不吝的姿态,盘膝坐于案前,“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到时一同上路。”
魏暄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前锋营今夜拔营,此乃本帅谕令!你为玄甲军副将,要抗命不成?”
崔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