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铺床。”
前半夜睡得太困难了,毕竟一直端坐哪有躺着来得舒服,他甚至感觉还不如不睡。
“……”
比谁都擅长花言巧语的疯子难得语塞。
安欲言又止,几秒后索性点了头:“没问题啊,一件衣服而已,检修员先生愿意拿它铺床是我的荣幸。”
他着重强调了“铺床”两个字,随后便收回手,很干脆地开始解外袍上的搭扣。
气氛有些凝滞,一位大大方方地脱,另一位毫不避讳地看,显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锁链簌簌地响着,安在抖开外袍的同时不小心瞥到了频青的手臂。
伤口愈合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在他们针锋相对的这几分钟里,血痕已经彻底消失,皮肤上只余下几点浅浅的齿印。
洁白的牧师袍“哗”地一盖,肮脏发霉的木板被遮在下面,总算顺眼了些许。
频青抬眼看安,忽然不爽地发觉,对方似乎比他还要高上一点。
“我刚才咬的伤口没了。”
安指了指他的右手,腕上的镣铐瞧起来很重,不过他的动作顺畅得像是没有束缚。
频青连看都没看,眼也不眨,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哦,那就下次。”
他在试探一个疯子的底线。
他有点想激怒对方,因为安的伪装一层叠着一层,或许只有愤怒才能暴露出真实。
……虽然未必有用。
结果没有出乎频青的意料。
比丹杰尼还要喜怒无常的安非但没有生气的预兆,反而还偏头笑了笑。
“行,那先欠着,下次再说。”
安打了个响指,身形骤然消散,频青只捕捉到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留言。
安的语调似笑非笑。
“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频青闭上双眼,认真地感知了半晌,这才确认那个神经病是真的离开了房间。
视线滑过床上那件铺开的衣袍,洁白的布料反射着月亮的光。木板床又窄又矮,绣着金线的衣角垂到了水泥地上,又逶迤出不短的一截,将脏污的校舍遮了大半。
他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但天不遂人愿,今夜注定无眠。
还没等频青躺上去试试,一阵喧闹便穿透门板遥遥地传了过来,忽远忽近。
争吵似乎刚刚开始,声音逐渐变杂变大,突兀地划破了深夜的死寂。
频青沉默片刻,有些烦躁地在牧师袍下摸索到了自己的单片眼镜。
他将镜片重新架上鼻梁,两步走回到房门前,侧了侧耳,注意力集中到了听觉上。
脚步声太杂,他一时判断不出人数。
距离稍远,很大可能发生在左侧走廊,男声女声吐着粗俗的单词,应该是同时有好几个人在骂,频青勉强能捕捉到“slut”或是“bitch”等熟悉的英文。
太吵了,太难听了。
那些人的嗓音都是如出一辙的嘶哑,听起来和之前“到访”的德瑟·利维亚同样。
忽然,频青敏锐地发现,在这些频繁的辱骂中掺进了“吱嘎”一声。
很细微,但也很突兀,夹缠在一片骂声与拳打脚踢声之间,是门轴周转的动静。
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左侧走廊,且位于自己这间校舍的对面。
——不是图书角就是杂物间。
“get out of here(滚进去吧)!”
一道粗噶的男声喊得最厉害,声音大到连频青都听到了完整的一句。
随后,门又被重重地摔上,“嘭——”,巨大的关门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hey,friends,who\'s going to kill tonight(今晚都有谁去杀人了)?”
吵闹声渐歇,有人哑着嗓子问道。
“ellis,ronia and deser(艾利斯,罗妮娅和德瑟)”
提出问题的鬼很快得到了回答。
紧接着,有好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分外兴奋地一起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is anyone lying(有人说谎吗)?”
“yes,someone lied(是的,有人)ellis killed him(艾利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