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的。故意留给你清晰的错误路线，江延锦一定还借着南家的力。去查。”
承熙领命后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惟余顾登楼一人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江应淳的来信。
他先前派人给江应淳去信，说是意欲同他一道在司荆书院会合，才好一并去拜见老师，虽说顾登楼的确是如此去想的，但是他却在细节之处瞒了对方几句。
顾登楼在烛光下看完了江应淳的信，他这个小师弟倒是在拜访老师这件事上认真得很，连自己何时动身走哪条官道带多少礼物都尽数告知于他，不过这倒是全了顾登楼设局的安排。
他唤来随行的仆从，让他去将明日转向前去司荆书院一事说与长宁公主知晓。
仆从领命告退，匆匆行至长宁公主歇息的房间处，同门外候着的宫人说了自己的来意。
江延锦得知顾登楼想告知于她的消息后，颇有些惊讶之情。
彼时千叶还未曾同她分别回去歇息，闻言也是蹙眉：“虽说昭康王殿下早就定了如此这般的行程，但是听那仆从的意思，似是要赶路一般。”
江延锦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事：“先前昭康王似同我说过，他与江应淳前去拜访温院正的时间恰巧是前后脚，可能是他想要同对方碰上一面吧。”
她思忖着，江应淳应该会在司荆书院内多做停留几日，好迎接他的师兄到来。
虽然是血脉至亲，却也九年不曾相见，彼时的江应淳年岁尚幼，认不认得她现今的模样也是未可知。何况南让与温慈明面上有资助、私下有交情，他曾向温慈送了一份错漏百出的讣告去，以温院正的思量，定然也知晓这是何意。
江延锦定了定心神，反倒安慰起千叶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先去试探着顾登楼对‘江延锦’的态度便好。”
而待到第二日队伍启程时，江延锦同顾登楼坐在一辆马车内，揉着不那么惺忪的眼睛假意嗔道：“司荆书院处莫不是有什么奇珍异宝？竟惹得殿下平白加快了脚程。”
顾登楼手上正捏着两个小泥偶人端详，闻言抬眸笑道：“殿下此言倒是不虚。教书育人之师被奉为金玉也不为过啊。”
江延锦凑到对方身边去，品着他话中似是对书院很是推崇的模样，好奇出言：“先前只听闻殿下在此处求学，本以为是尊师重道之常情。不过现下看来，倒像是殿下本就爱文一般。”
顾登楼将手中的泥偶人放在桌上，坦然承认：“此言不虚。毕竟某不过一介闲散亲王，也就些舞文弄墨的爱好了。”
江延锦望着对方豁达的外表，心下却不是滋味。
长宁公主曾是平兰皇帝麾下好用的一把刀，不过哪怕她只是有着些许权力的刀，都能感受到权势带来的顺遂之意。
顾登楼被亭韶陛下一纸诏令强行削去封地，只能在天子脚下当个谨小慎微的臣子，又因娶了邻国公主之事断了升迁的可能，顾登楼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能放的下、看得开吗？
江延锦垂眸不语。
像是过了许久，她才咬着下唇犹豫着问道：“殿下……可曾后悔过？”
顾登楼知晓她的安慰之意，不过对于他来说，倒是许久不见的安慰本身令他感触更深。
他面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些，温声出言：“有恩师授我课业，有师弟与我同窗，有好友共我唱和，文之一事，本就难生悔意啊。”
江延锦看着顾登楼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只能默默握住对方的手。
她未曾让对方寻着空隙抽出手来，只是自己用另一只手摆弄着他方才放在马车内桌案之上的两个小泥偶人，恰巧一着平兰服饰一着亭韶服饰，想来便是她挑的与他挑的并在一起了。
江延锦不再去看对方略带困惑之情的目光，抬手将两个小泥偶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她的面上这才泛上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