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冬,大雪纷飞。光秃秃的枝头上压着厚厚的雪层。
大地,一片白茫茫。
皇宫红墙,在这一片白中,是那么突兀。
如同鲜血,刺眼极了。
……
“殿下过会进去,好好再瞧一眼皇后吧。”那下人抹着泪。她估摸着也才三十来几,应当是女孩的乳母。
女孩懵懵懂懂,只知道是要去见好一阵子没见的母亲。
凤仪宫内,下人行色匆匆,面色沉重。
他们都心照不宣,知晓主子命不久矣。
太医从房中退出,叹气得连连摇头,只道:“皇后已醒。”便无多言。
乳母一惊,连握住小公主的手,拉着她往屋内走去。
屋内,火盆正烧着炭,很暖。虽开着一个小窗透风,却也是闷的。
虽是申时,却无一丁点阳光,屋内便也是暗的。
一种沉重的氛围压在女孩身上。
乳母将小公主带到床前,“皇后,殿下来了。”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咳了两声。
乳母实相地退出去。
女孩跪在床前,只瞧见母亲脸色发白,唇色发青,头发凌乱的散开着,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母后。”女孩奶声奶气地喊。小孩子很是懂事,瞧见母亲这般,只知眼泪在眼眶打转。
“母后要交代你一些事,都要记住。”
“母后,你怎么啦?”女孩看母亲这模样,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但女子并无回答,她只觉得自己时间不多。“往后母后不在了,你做事须小心谨慎,处处都要留个心眼。”
女孩只知道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那女子瞧见女孩这模样,万分担忧,往后无她的日子,女孩如何在这般险恶的后宫中生存下去啊。她只能叹着气,艰难地把手伸出,动作轻柔地给女孩拭去泪珠。才悠悠开口:“记住,不能再任性,要顺着那些嫔妃,这样你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她只觉眼皮子越来越沉,自己也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她看了一眼房门,期待着,却听不到屋外任何一丝声音。但她仍抱有着希望,“阿婠,是否有看见父皇?”
“不曾。”女孩喘着气。
女孩的声音像重重一拳,打在她的心口。
她忽地笑出,笑得疯魔,笑得癫狂,哪里还有往日之仪。
可帝王自古便是无情的……
“阿婠,勿念……”
她闭上眼,眼角的泪划过脸颊,滴落枕上。
抓着玉佩的手悬在半空,也慢慢松开,玉佩也随之脱落,那是一块白玉,但只有部分,若与另半黑玉相结合,便是太极。却一声清脆,碎成两半。
再也不能拼接成完整一块了,再也不能了……
女孩哭着摇晃母亲的手臂,但又怎会有反应呢,都是徒劳罢了。
“母后!母后……”
皇帝姗姗来迟,欲进门去,手悬在空中,听着屋内女孩的哭喊,又慢慢地垂下身旁。
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吩咐下人把女孩带走。
走进去,看着床上女人安详的神情,内心复杂。
人道是,帝王无情。只是身居高位,为自己,为皇族,为社稷,又如何能有情?
终是看到了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他拾起,握在手中,忽地发笑。
她终究还是恨透了自己。
过往的爱恨情愁在此刻都将化为烟云……
(二)
元和十五年。
又是一年秋,落木萧萧下。
“我不要走,我要找父皇。”年仅七岁的女孩,呜呜哭着,距离她母亲过世也仅过一年。
女孩被乳母拉着,往宫外走去。
长长的宫道回响着女孩的哭喊声。
女孩忽地挣脱了乳母的手,往回跑去。
只是小小的步子又怎么会跑得快呢,没多久就被一个宫女拉住。
“殿下莫要为难我们了。”那宫女开口。
只是女孩“哇”的哭得更大声。
“我要找父皇,我要父皇!”
公公面露难色,“殿下,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
萧妃,是萧妃,我看到萧妃她与……”
赶来的乳母听到女孩这句话,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
那未完的话便也只能咽下。
公公瞧了那些宫女一眼,眼神犀利,然后目光最后又落回到女孩身上,担忧道:“小殿下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乳母连连点头,“公公放心,老奴定会尽心管教小殿下的。”
公公听后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