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不确定烛摇心之所向,他万万不希望在心灵上已经千疮百孔的煜冉仓促地和徽静夫人相见之后,却发现他所心心念念的唯一亲人早已不再是当年风华正茂爱憎分明的徽静夫人。他不认为进入这个怨声载道的宫殿对煜冉是件好事。
然而神色一晃他忽然觉得在他大声声讨顾泽的独断独行的同时,自己也被迫专断——他忽然很后悔和顾泽争吵,因为此时此刻他顿悟,这种专断根本就是建立在对同伴的保护心理之上,他实在不该因着这种专断不符合他的心理而急于给顾泽下定论。
只是人在其位,不能不谋其政。
“是么?”烛摇的神色暗了暗,她蓦地转身:“进来吧。”
说着她不等宋谨尘反应,大步地走回殿内。
一路的红松赤柏铺天盖地地肆虐着深不见底的血红色,宋谨尘忽然就想起1500年前那个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的残酷季节,看得他眼睛酸涩不已。
倘若那几年不曾有过那场遭遇,他们这些人今天的一切痛苦与压力都将不复存在,或许这座宫殿也不会被烛摇建造得这样满目通红,令人看着堵得慌。
殿内也是一水的血红色,红得令他的眼睛都几乎被灼伤。他强忍着不去看那时刻勾起他不睦回忆的颜色,问道:“前辈这样逼迫自己日日生活在血色当中又是何苦?”
烛摇随意地靠在她的红色布革沙发上,端着她那血红底赤金镶纹的陶瓷茶盏喝红色的饮品,仿佛不曾听到宋谨尘的问话,直到她将那茶盏中的水饮尽,方才说道:“1500年了,人都是贪图安逸享乐的动物,我若不时刻逼着自己…….”她说着又从茶壶中另倒出一杯红色的茶水来放在茶几上她斜对面的座位边:“你坐吧,尝尝这个。”
宋谨尘怅然地坐在她的软布沙发上端起茶盏,入口却是一股腥涩的味道。他心下一惊,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回去:“这是……”
烛摇看着他喝茶,然后皱眉,甚至是有些惊诧地放下茶盏,知道他此时已经猜到少许,却不想他继续猜测下去,抿嘴一笑:“我每日都在饮这种茶,从最开始的得意到后来的解恨,再后来便觉得愈发难以入口,甚至看到就想吐,可是喝到现在早已没有感觉了。”她边说边继续为自己续茶,继续说道:“我也很久没尝过白开水是什么味道,时间长了倒是习惯得很。”
“我隔一阵子会去一次炎海国,捕获一批奴隶弄来宫里养着,每日取他们的血,配上我们的赤鸢花和凌昼峰的活泉水一起煮,或许有时候还会加点玫瑰花瓣。”
烛摇自顾自地说着,边说边小口小口喝着茶盏中的液体,宋谨尘突然有些作呕,碍于烛摇给予的压力他还是强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的叫嚣,忍不住问道:“炎海奴隶?”
“你不当那些人是奴隶,还当他们是主人吗?”烛摇反问道。
“可是他们……”他说着却见烛摇望向他的眼神愈发不可理喻和不耐烦,却还是说下去:“你不嫌他们肮脏吗?”
烛摇神色一冷,站起身道:“跟我来!”
宋谨尘跟着烛摇一路走在大殿西南侧的一条甬路上,穿过一路深红色的荆棘灌木。
“你是不是觉得此时胃里尽是污秽之物?”烛摇一边走一遍问着宋谨尘,却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让自己从头至脚都尽生长着这污秽之血灌溉的细胞,就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虽然炎海的人个个都是生命,但是他们的生命无不是通过残害我们同胞的生命进行的延续!如果我因为对于他们那些看似无辜的生命而有了怜悯之心,又如何在这一千多年的孤寂之中牢记我们的血债?”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像猪圈一样简陋肮脏的露天石圈,那圈子不到二十平米,外围的矮墙只有不到一米高,里面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炎海人。他们见到来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死死地抱住头,尽全力地向着他们所站的反方向挤着,目露恐惧。这些人有男有女,甚至是老少不一,但从面相看去他们应该并未挨饿受冻,只是被高海拔的紫外线灼得很黑。
“前辈…..”宋谨尘看着这些人目光中的极度恐惧和愤恨,心中一时间竟有一丝的慰藉,但这种慰藉很快便被他的同情心所取代:“他们……”
烛摇仿佛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不停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一般都是逮着一个人取血,等他死了就埋在甬路的两旁作我喜欢植物的肥料。你看我这里的植被这么繁茂,都是因为用他们作肥料的缘故。”
“可是他们并不是惑炎战争的罪魁祸首,他们也只是…….”
宋谨尘忍不住开口声讨反驳的时候,烛摇的神色忽然如火一般燃烧起来,她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把他拽到那人圈的围墙处,在他耳边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们都是从炎海那个穷乡僻壤来的变态人种!你看着他们此刻很无辜是吗?”她说着挥手凭空扯过一个男人到宋谨尘面前:“你看看他,此刻是待宰的牲畜,可是在他被我弄到这里之前他是炎海的重型武器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