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太子当面问出来的时候,盛霓发现自己无从回答。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猜想之上,要她承认自己仅仅凭着一段臆测便来见他吗?
“臣妹……”她的声音哽住。
吧嗒一下极轻微的声响,盛霓的衣襟晕开一抹水痕。
景迟沉默了片刻。
“……哭什么?”
他抬手,用拇指替盛霓拂去面颊上的泪珠。
盛霓用手背胡乱抹了把小脸,可是多日来的惶恐惊疑仿佛从这道口子决了堤,眼泪越抹越多,胸口淤积的情绪一下子奔涌出来,压都压制不住。
“……嘉琬?”
景迟眉宇拧起,有些无所适从,想了想,在盛霓身畔坐下,接过付春递过来的帕子,想要替小公主擦拭眼泪。
盛霓别开头,不好意思麻烦太子哥哥,执拗地将他手里的帕子拽过来,自己动手抹了抹,抽噎道:“臣、臣妹没事,臣妹只是、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整个人都被无法言说的悲伤淹没,无论如何挣扎都游不上来。
太丢脸了,贸然闯入了东宫,还在外人面前哭得不成样子,自己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后半句话还没想好如何解释,煮雪的清冷香气骤然飘近,盛霓被罩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唔——”盛霓诧异地抬起头,鼻尖蹭上景迟肩头的衣衫,他的体温从薄衫透出来,带着东宫特有的淡淡清香。
景迟沉着脸,生疏僵硬地拍了拍小公主的背心,“不哭了,有什么事慢慢说便是,何至于此。”
付春哪里见过太子这般哄小孩的模样,迅速侧过身去,简直不敢多看。
外间的无明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一直留意着内室的动静,可惜角度只能望见站在立屏旁的付春。
只见大内官神色古怪,无明忍不住挤眉弄眼地无声询问发生了何事,也意料之中地没能得到大内官的理睬。
“当时,抓获了一个谨王府下人。”景迟无奈,在盛霓耳边沉声道。
不知是由于信息太过惊人,还是耳畔的气流微热,盛霓身子一顿。
“那人道,嘉仪公主的随身物件被运回京城后,有人鬼鬼祟祟翻找。后来经手过嘉仪公主遗物的底层奴婢被尽数‘遣散’,那人想逃命,途中被东宫捕获审问。”
盛霓听得忘记了哭。
这些细节,无疑使血淋淋的现实被勾勒得更加清晰。
所以,姐姐她……当真是被人害死的吗?金锁项链里的枯花当真是姐姐拼命留下的线索吗?
不,以姐姐的性情,不可能让她冒险报仇,那么姐姐留下线索,难道是为了向她示警?
姐姐费尽心思,是想警告她什么?
盛霓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太子哥哥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有力的手臂收紧,将小小的人儿牢牢圈在温暖安全的庇护之下。
付春余光瞥见主子的动作,眉尾狠狠一抽,装作无事发生地抬眼望屋梁。
无明在次间外瞧得更疑惑了,又不敢擅自上前窥探,只恨不能将那道金线大立屏偷偷戳出个窟窿。
景迟的体温和煮雪冷香包裹着盛霓,将她心底森寒的不安一点点融化,冲上头顶的血液也缓缓回流。
说来也怪,分明与太子哥哥来往不多,隐隐的熟悉感却仿佛日日相伴。大约这便是储君的气度,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吧。盛霓实在没有心思多想。
“太子哥哥,那个谨王府下人如今在哪儿?”盛霓恢复了平静,声音蒙在景迟胸前显得闷闷的,“臣妹……可以见见他吗?”
“他死了。”
景迟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放缓了语调。
“人抓到的时候已身中剧毒。”
室内静得仿佛冰封,只有盛霓由于惊吓而加深呼吸的气音。这是有人铁了心要将他们那批下人灭口。
“好了,都过去了。”景迟道,“在孤的东宫,嘉琬什么都不用怕。”
“人死了,线索就断了。”盛霓呢喃,“太子哥哥,臣妹当如何是好?”
景迟闻言,眉心微动。
他原以为小公主会再哭好一会子,没想到她已开始思虑下一步的行动。
有时觉着她还是个孩子,有时又恍然她的确是那个在“白夜”面前骄纵傲然的小公主。
“那人已没有价值。”景迟道,“京中的线索既已断了,不妨从你说的那条机关项链本身入手。”
“太子哥哥的意思是,从那朵枯花里寻找答案?”
盛霓抬起头,眼眶红红地望着景迟,长睫还挂着水珠,仿佛梨花上的晨露。
景迟古静的目光落在盛霓湿漉漉的长睫上,耐心引导:“若能知道这朵枯花乃是何物、生于何处、有何特别,是否便能逆推出嘉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