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让本宫瞧瞧。”盛霓道。
景迟疑惑地抬眼看过去,这才发觉偌大内室半个婢女都没有,就连方才唤他进殿的晚晴也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景迟微微瞠目。小公主竟留他独身在此。
为什么?
“白夜?”盛霓等得不耐烦。
“是,殿下。”景迟收敛起眼底的狐疑,垂下视线,亲自上前,将暖囊双手奉上。
这暖囊当真神奇,不像烧着木炭,捧在手里却暖暖的。里面装的东西松松软软,摸起来像是碎石,盛霓打开锦袋,却见内芯用一层密不透风的软布缝死,看不见材料。
“这是什么?”
盛霓爱不释手地捧着,手感松软,闻听还有碎玉相碰的细响,关键是触手温暖,暖意似乎顺着掌心一直暖过四肢百骸,令人通体舒畅。
“从西域游商处偶得的取暖之物,据说常年吸收太阳的热量,可数十年不散。不过,若是拆开内层的囊袋,便不灵了。”
盛霓正用手指抠着内芯软布,想看看里面缝了些什么,闻言连忙停手。再怎么芥蒂白夜,这样舒适的暖囊她是当真十分喜欢,也十分需要。
“世间竟有这般神奇的宝物。”盛霓称赞。
景迟道:“末将一介武夫,哪里有本事弄来什么稀奇珍宝?不过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盛霓没有细想,只当这是他的巧舌如簧。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句“一介武夫”。
好一个“一介武夫”。
盛霓弯弯粉唇,笑意不达眼底:“是嘛。”
景迟听着语气异样,下意识抬眼看向盛霓。
小公主歪倚在描金长榻上,专注地把玩着绣工精巧的暖囊,两颊雪腮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甜稚得仿佛不谙世事。
她发现了什么吗?
按理说程菁菁不敢将他吐露秦镜使身份之事张扬出去,但小公主兴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连程菁菁凭借庆国公府势力都查不到的事,嘉琬却先一步查到了?景迟心念电闪。
说不定有些握有权势的前朝旧人思念故主,还在暗中照看嘉琬,也是情理之中。
无妨,秦镜使原就是“白夜”的一层外衣。有了这层外衣吸引别人的注意,他的太子身份便可以彻底掩藏在秦镜使的假象之下。
小公主查到了“白夜”是“秦镜使”,就不会再去追究“秦镜使”又是谁。
“末将不打扰殿下休息,告退。”
“慢着。”盛霓叫住他。
景迟侍立恭听。
“东边第三瓶,朱砂色的那支,替本宫摘一朵——不,两朵。”
景迟顺着盛霓伸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墙边立着一排彩绘花瓶,东边第三瓶……
不知是什么品种,色彩浓丽,花瓣微蜷,开得正盛。
景迟依言走过去,垂幔拂过肩头,他也没有动手去碰,径直去折枝。
盛霓见他这般恭谨守礼,不知是不是装的,看在眼里倒也有趣。
那年姐姐打趣她,笑她在街上不懂得欣赏过路的俊俏小郎君,日后可还能挑得出心仪的面首?
如今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是姐姐不在了,再也没人拿这样恼人的浑话逗她生气。
盛霓不禁叹息。莫说心仪的面首,便是可信的大统领都还没能挑上,只得了一个杀千刀的秦镜使,这日子真叫人烦恼。
“殿下,殿下?”
白大统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面前晃了好几下,盛霓才发现自己正支颐出神。
盛霓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伸出小手,接下景迟递过来的鲜花。
寝殿炭火烧得旺,本该深秋凋谢的花一直盛开至今。
盛霓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手边没有榻几,就临时放在景迟手心。
景迟单膝跪在长榻边,双手捧着花瓣静静等盛霓把两朵花全部摘秃。
盛霓偷偷瞥了一眼这位白大统领的神情,唇角绷了绷,忍住笑意——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又努力想看懂的样子,有点好玩。
凭他是秦镜使又如何?也不是事事都懂得,比如她的心思,他就不可能猜透。
盛霓将绣花锦袋打开,拎到景迟面前,示意他将花放进来。
看着白夜疑惑的样子,盛霓解释:“暖囊的温度会将花瓣烤干保存,以后花香就留在暖囊里啦。”
“殿下心灵手巧。”
景迟奉命将花瓣全部装入,不小心蹭到了盛霓的小手。她的手很凉,大约是寒气入体的缘故。
“调理这几日,徐九公子说殿下身子已大好。”景迟眼底透出关切,“明日,末将为殿下用内力驱寒,可好?”
盛霓仔细系紧锦袋绳的手一顿。
所以,他为自己驱寒也是伪装忠诚的一种方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