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回京次日,李长羲一早就进宫去了。苏云乔还记得先前梁相爷为了立储之事闹了数回,陛下当时说宁王回京之后便定下储君,眼下是不能再拖了。
今日宫中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也不知李长羲会不会受影响。
心中不安定,苏云乔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手里的鹿皮缝错了三回,拆线次数多了上边的针孔格外显眼。
她回过神看那丑陋的针孔有些懊恼,气急之下更加浮躁,不慎刺破指尖,殷红血迹染在了皮面上。
白檀揣着一封信件进来恰好看到此幕,劝说道:“主子今日心绪不宁,这针线活还是让绣娘们去做吧,当心再伤了手。”
苏云乔恹恹地放下针线,“我身无长物,也就这女红能拿得出手了,若连这个都交给绣娘,我在家中还有什么用处?”
“您看,您又在纠结这个,世子爷说了多少回了,您是世子妃又不是老妈子。”白檀笑着说,上前两步将手中信件放到桌面上,将苏云乔的目光吸引了去。
“方才朝阳公主府的管事前来送请柬,今日秋闱放榜,景绍公子高中,公主大喜过望决定重阳日在翠云峰别苑设宴,邀请众位亲朋故友前去游玩呢!主子,这才是世子妃该做的事情。”
“景公子考中了?”此事说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苏云乔出嫁前听周常春说起过朝阳公主与景绍的事迹,长安长康到朝阳公主的私塾上学以后,也常常提起景绍,那是个刻苦用功知书达理的孝顺孩子,就冲这一点,寿阳公主对朝阳可是羡慕极了。
苏云乔忖思一番,取了库房钥匙递给白檀,吩咐她道:“这确实是喜事,你去拿上我先前备好的礼品,一会儿送到朝阳姑母府上,替我与世子殿下向姑母道贺,顺便应了公主的邀约。”
“是,奴婢这就去。”白檀接下钥匙去了库房。
苏云乔重新捡起针线,思索良久后从筐里翻找出金色绣线,尝试着将针眼与血色合为一体。
夕阳落云海,不这不吉利,还是绣成日出朝霞吧。
李长羲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府,两个弟弟在前院等了他许久。苏云乔见他面带倦色,看起来比一早出门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不禁关切地询问宫中情况。
“今日梁相爷果真又提起立储一事了?”
“梁衡没开口,陛下便主动提了此事,说是让百官举荐。”李长羲坐下来饮了口茶,接着说道:“那些官员都是老狐狸,一个个儿都说兹事体大不敢妄议,你猜陛下怎么说?”
苏云乔摇摇头,静静等他解惑。
李长羲轻笑,“陛下竟然问景王和宁王是怎么想。”
苏云乔心惊,当今陛下岂会不知两位皇子的野心?自古以来,就连篡夺皇权的乱臣贼子都要假意推辞一番,演出勉为其难接受禅让的虚伪假象,那两位王爷怎么可能将野心坦诚相告?陛下逼着他们虚与委蛇说些心口不一的假话,又是为了什么?
“景王在朝会上盛赞宁王之战功……倒是御史参了宁王一本,说他居功自傲、鞭挞百姓,据说此事昨日便传得沸沸扬扬了。宁王一方百般辩护,这两伙人在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李长羲带着两分戏谑转述这些事情,仿佛这一切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话闲言,与他没有关联。
苏云乔脑海中闪过一老一少的身影,沉声道:“御史弹劾之事,我倒是亲眼看见了。”
李长羲:“有何发现?”
苏云乔:“宁王怕是入了旁人的圈套。”
李长羲欣然一笑,侧过身望着她,眼中多了些欣慰:“娘子才思敏捷,比宁王聪慧。”
苏云乔脸颊一热,移开目光,顺道将话题引回立储之事:“景王与宁王,殿下更看好哪一位?”
李长羲面上笑意淡了,瞥了一眼门外,伸手握住苏云乔柔软的左手,“没什么分别。”
宁王鲁莽武断,容易糊弄,却也极有可能被他冲动之下斩草除根,毕竟鲁莽之人行事不论后果。
景王城府较深,隐忍低调那都是他用过的手段,可他行事谨慎,未必有扼杀一切苗头的魄力。
无论谁继位,于他这种身不由己的人来说根没有区别。
李长羲压抑着胸中苦闷之气,目光随意垂下,不经意间扫见苏云乔的衣袖。他握着她的手抬起腕来,仔细辨认那袖口一点红。
“你受伤了?这怎么有血迹?”
苏云乔没注意到自己袖口也沾了一点血迹,听李长羲这样一说才慌乱地低头一看,果然在左手袖缘看见了一点暗红。
她欲盖弥彰地遮掩袖口,“做针线时不小心刺了一下,不打紧的。”
李长羲握住她的左腕,将她的手拉近眼前仔细审视一番。针尖那么细,刺伤又不像划伤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他好不容易才看见伤口红点。
“疼不疼?”他以掌心握住苏云乔的指尖,认真地凝望她的眉眼,温声道:“府里有绣娘,你何必劳心费神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