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打破了。罗比给咖啡加了糖,然后拿起茶匙,顺时针搅了搅。
监狱生活痛苦而艰辛,但是他似乎还是没有忘记之前十几年的习惯。他胡思乱想着,直到感觉塞西莉娅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他被吓到了,把手缩了回去。
这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塞西莉娅还是那么可爱,她的唇,眼,好像都没有变。
塞西莉娅紧张地胡扯着,一会儿讲到令人生厌的房东,以及那些奇怪的习惯与脾气;一会儿又看了时间,说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我看着他们来到白厅,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去。”奥黛丽结束了她冗长的故事。
罗比和塞西莉娅见过面,就在几个月之前。
“而且,罗比去了敦刻尔克。”
罗比跟着部队前往法国。
其实早在受训部队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战争的发生了;尽管那时候,他度过着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他与塞西莉娅用暗语通信,互诉衷肠,都是情人之间的琐事与爱意。但是当慕尼黑事件后,他就认定战争要来了。他们的训练精简了,强度却加大了,安置新兵的新营地也在紧张扩建中。
罗比想,等战争结束了,就去塞西莉娅找到的威尔特郡的乡村小屋度过余生。他那时,就会洗脱自己的罪名,完完整整地和她在一起。
对驻扎在法国北部的英国远征军来说,日子痛苦而且煎熬。北线无战事,他们整天忙着挖战壕,被派遣参与演习。更多的时间,罗比用来思考余生,沉湎于对她的想念中,这样才能勉强在枯燥乏味的人生中寻找乐趣。
五月,罗比收到了塞西莉娅的最后一封信。这是邮政系统被摧毁之前的她努力寄过来的。此时他们大概收到消息,全线撤退到英吉利海峡。他站在蓝风铃花的烟霭中,点燃了唯一的一支烟,碧水般的眸子望向远处,又慢慢回到手上的信上。塞西莉娅的信,他凑近闻,似乎能够嗅到她袖口的一点点消毒水味,以及她常用的护手霜的味道。
截止到五月,塞西莉娅已经离开家很久了。甚至就在今年,泰利斯家搬离了原来的住所,自此他们再无瓜葛。罗比知道塞西莉娅有多么爱她的家人 。她能够义无反顾,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吐了一口烟,然后把信放回怀里。
天快亮了,似乎万里无云。
是一个适合德军空袭的好机会。更不利于他们了。
罗比摸了摸胸口的伤口,疼痛和疲惫让他烦躁不安;但是他们必须要前进了。他看了看地图,不管身边下士的嘲笑和肮脏的笑话,继续往前走。
“布里奥妮。”
“嗯?”
奥黛丽搂住她的脖子,她身上细密的玫瑰芳香就扑在布里奥妮身上,高贵又谨慎的气味。布里奥妮大脑在胡乱地运转着,她甚至想到了若干年之后两人重逢的场景。
“我舍不得这里。”
布里奥妮看着她眼角的眼泪,小小一颗,显得更加迷人了。她的唇嫣红水润,勾起来都是诱惑的弧度。
布里奥妮伸出手,将她的眼泪抹掉。
“我知道。”
奥黛丽的眼泪忽的止不住了。她跪在地毯上,抽泣一阵一阵,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布里奥妮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背。
“慢点。”
奥黛丽将她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慢慢恢复了情绪。“我不想走,但是我没有办法。”她咳了几声,“我们是懦夫,我知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的。”布里奥妮说,“我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会的,布里奥妮。”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奥黛丽想,那英国,甚至整个世界都会是一片安逸。法西斯会被赶出法国、比利时,再也不会听到炮火声。伦敦的夜晚也会灯火通明。
但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这次真的会赢吗。
和奥黛丽的交谈使布里奥妮更加不安起来。金家的离开,无疑是在昭示他们对于英国部队的不信任,对于未来的惶恐。如今政局不再如两个月前一样动荡,新上任的首相用最激动人心的话语刺激着整个国度反击,布里奥妮顺着广播听见丘吉尔的演讲,也觉得未来会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美好。整个身体里的激昂和振奋都在一瞬间涌到头顶,但是现实又给她降温。
她裹了裹被子,轻轻叹了口气。
奥黛丽已经睡着了。哭了一通的她反倒是更容易睡着,布里奥妮躺在她身边甚至能听见轻轻的鼾声,细微而且舒适,像是小猫咪的呼噜。她侧头看一眼,静悄悄地起身,想喝杯牛奶安神。
“布里奥妮,你怎么还没睡?”
当她下楼时,布里奥妮被金先生叫住。他一脸诧异,从口袋里取出怀表——正巧,钟摆发出响声,告示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哦,金先生。”布里奥妮有些脸红,“奥黛丽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