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没有再听朱烨继续讲下去,她甚至希望来大昭的这几年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就能回到千年以后的现代。
她提起裙摆向殿外奔去,与朱烨擦肩而过。
宫院内几个小太监正在扫雪,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雪姬行礼问安。
温婉拿着大红羽纱斗篷紧随其后从殿中奔出,“女侯,提防寒气侵体、地上湿滑,快披上这件斗篷。”
雪姬听温婉的话,停下了步子。
温婉跑过来要帮雪姬穿戴起斗篷,雪姬执意自己来。
雪姬:“婉婉,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你与我同病相怜,不如与我同去南阳。自囚于深宫,当这金丝笼中折翼燕、繁华场里争斗客,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她又想到了崔志文,他死前已不复当年、半点现代人的影子都没有了。
她真怕自己也变成那样,彻底迷失自我。
温婉摇头,“女侯去南阳,是为故去的颜先生。而奴婢留在宫中,也是为自己仰慕倾心之人。”
温婉欲言又止,想帮那人劝说雪姬留在京城。
但又知雪姬去意已决,是万万不会为了皇城中的谁留下来的。
“女侯,奴婢虽不知殿、不,现在该称呼陛下了。”
“奴婢虽不知陛下与女侯有何前尘旧缘,但奴婢看出了陛下对女侯的心悦。”
“不谈他了。”雪姬不肯接受朱烨便是千年以后的她哥的事实。
多么残忍的阴差阳错,阿郎抚育古代的雪姬十年之久,最后他是为她死的。
朱烨于千年以后抚育她长大成人,却偏偏在她爱上旁人时才道破真相。
晚了。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拆成两半?
雪姬与温婉沿着宫道行到坤宁宫。
李心手执拂尘,倚靠在宫院正门的门框上偷闲,他见雪姬、温婉二人前来,正了正自己头上的三山冠。
李心向雪姬行过礼后,道:“疯妇沈氏一直吵着嚷着要见女侯,不见到女侯,她便不肯做这吊死鬼。还有废太子妃崔氏,也在里头。”
对雪姬而言,沈皇后和崔雨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到这坤宁宫中来,也是为阮夫人争一口气,当年害得孕中的阮夫人一尸两命的凶手,此刻便在这扇大门之后。
李心在前引路,雪姬与温婉并肩同行进到正殿。
李心口中的疯妇沈氏被一群太监围住,她披头散发、身上衣裙污败不堪,时哭时笑,哭是尖锐的哭声,笑也是尖锐的笑声,她用脂粉涂满了整张脸,像个怨气很重的女鬼。
“沈氏,女侯在此,你有什么话立刻说与女侯听。”李心护在雪姬身前,那些围住沈氏的太监都散开了,但他们的眼睛紧紧盯在沈氏身上。
“鸾儿。”沈氏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娘的宝贝儿,你是娘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替娘去和朱烨说,娘对他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
朱玉鸾,是沈氏当年所生的小公主的名字。
原主若还活着,或许会念及沈氏是自己的生母。
但雪姬对眼前的沈氏完全没有悲悯之心,“沈氏,阮夫人对我虽无生恩但有养恩,你害死了她,这条命就算赔给她的了。”
“鸾儿——鸾儿——”沈氏一哭,脸上的脂粉被泪水一带,她这女鬼相就更恐怖了,“你听娘和你说,娘是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但朱烨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弑君谋逆……唔……”
原来是李心使眼色让一名太监堵住沈氏的嘴,那太监找不到手绢之类的东西,就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塞进了沈氏嘴里。
李心急道:“时辰到了,速速请皇后娘娘升天。”
两名太监配合着,一个在沈氏的脖子上缠绕白绫打了死结,另一个扯着白绫的另一端将沈氏高高吊起。
雪姬背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一团黑影扑到她脚下,没等她看清,一个太监将那团黑影踢开了。
雪姬捂住心口去瞧,原来是崔雨嫣。
崔雨嫣仰面躺在地上,七窍流出黑血,这是中毒的症状。
她喘着气道:“观音桥围杀颜霁尘那一日——”
李心欲上前捂住崔雨嫣乌紫发黑的唇。
雪姬先李心一步,抱住了崔雨嫣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说下去。”
崔雨嫣:“先帝曾命沈公爷追回那道圣旨、放颜霁尘一条活路,但朱烨没有放过他,你信我,我有人证的,不信你问李心。”她竭尽全力抬起手臂,指了指李心的方向,朱烨待她这个结发妻子太薄情了,人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与他做了三年夫妻,即使他讨厌她,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过,但她对他的真心不假。
“我这一生啊……终究是错付了……”
崔雨嫣五脏六腑绞缠在一起,痛得她扯断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珊瑚手串。
朱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