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这个世界,穿越隔阂,直接将他冰冻,他亲眼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进入了何岱云的私人住宅。
他彻底溃散了,原来命运兜兜转转是要以种方式来折磨他。
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头发,甚至从脖颈落入衣领空隙,冷得他一激灵,他也没能走出去,一直到浑身落了白,看到别墅三楼灯光中的剪影。
他回头,逆着雪,蹚着脚下的白,无头苍蝇似的走了半夜才回到酒店。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他收到了何岱云助理的回复。
[Sander先生,何先生同意了您的见面,今天下午两点钟来这里见面吧。]
随即发了一个定位。
那是何岱云别墅的地址。
向繁洲啼笑皆非,屈着一条腿坐看边几上烟灰缸中无数的烟灰和烟蒂,与已经被雪水洇湿又干了的羊毛地毯,良久又看窗外晨光熹微的蒙特利尔,做出了那个艰难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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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岱云的别墅装修颇有些中式韵味,客厅摆着华美精巧的清代古董雕花屏风,墙边放着上好黄花梨木打造的古董漆木镶嵌螺钿的边柜,墙上挂着大家墨宝,连看似低调地插着几支腊梅的花瓶也价值不菲。
向繁洲被何岱云的助里李维斯引到沙发前等候,他却忍不住循着旋转楼梯看过去,想她还在不在蒙特利尔,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某一个台阶上。
但他等到的是英伦绅士穿搭,拄着文明杖的何岱云。
向繁洲事先做过功课,知道何岱云已近五旬,以为要见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却没想到本人竟如此英姿勃发,说只有四十岁他也会相信。
他迎上前去,颔首:“何先生,下午好。”
何岱云和颜悦色地回他:“下午好,坐。”
那亲切比之他与他家老爷子向启淞相处时更甚。
向启淞典型大院子弟,深受老一辈熏陶,加之早年间在军中历练,坐在沙发上也腰板倍挺,整日不苟言笑,一副凛不可犯的模样,向繁洲明面上敢跟他叫板,但心里亦是难掩畏惧之意的。
他将包装好的文房四宝礼盒递上前去:“听闻何先生酷爱书法,晚辈在国内淘了些薄礼,请您笑纳。”
这东西其实不值几个钱,但凑齐这套笔墨纸砚他却煞费了苦心,半个月寻了各地的非遗匠人们精心赶制的,跑了湖州找了匠人做了王羲之兼爱的鼠须笔,去了歙县淘了上好的徽墨,又去了宣州泾县定了宣纸,最后还跑去贵州定了雕刻华美且颇具实用价值的思州砚。
何岱云爱古董更甚书法他是知道的,他这礼对于何岱云来说轻了,他也是知道的,向繁洲自然懂得要投其所好,那些古董他不是不能托人淘到,但何岱云虽为华人,却久居国外,他带什么远渡重洋都像是民族罪人。
他这礼懂得人自懂,至少算得上用心,再者说他本就是危机时刻寻出路,何岱云自然也知悉,拿更好的东西来虚张声势也无益。
“劳烦你漂洋过海,来迎我一个老头子的喜好了。”何岱云笑说,像是看着家里的晚辈一般目光慈爱。
“何先生客气,您身体健朗尤甚吾辈,”向繁洲说,“您自谦了。”
寒暄推拒几轮,他才将装着商业计划书、可行性研究报告、法律意见书和尚特各类专利证书的厚厚文件呈给何岱云。
何岱云目光平和,却始终没有要翻开的意思,只是与他拉家常:“你是京市人?”
“对,祖上亦是北方的。”向繁洲正襟危坐。
还没等何岱云再说话,他听到楼上地板一阵响动,隐约夹杂着衣料的窸窣声,愉悦的交谈声与女孩的轻笑。
他脑间一阵空白,像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惶惶不安。
“我与夫人曾在京市住过一些时日,京市美则美,但秋冬季节着实干燥生冷,”何岱云说,“不如南边和暖湿润。”
向繁洲无心听取任何,无端地在猜测楼上的人除了她还有谁,他们在谈什么话题那么欢欣。
声响在此刻大了些,地板碰撞声更甚,像是穿拖鞋的人不愿抬脚,故意磨蹭出的声音。不只一人,脚步声是混杂的,越来越近。
他怕了,怕迎面撞上不愿面对的一幕,纠缠着想要道别。
“向先生?”李维斯注意到他的失神,轻声叫他。
良久,向繁洲才回转,抬眼看何岱云,他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正在品滋味。
“抱歉。”向繁洲颔首。
心里还在滴血着默念那声音不要更近,结果半途停了。
“见笑,楼上当是小女在胡闹,”何岱云看向他时,目色仍是带笑,“向先生尝尝这茶,中国茶。”
何岱云话里难掩对她的疼爱,向繁洲听着话里的温和,心里也柔软些,虽然没有在亲人身侧,但她至少是在爱里长大的。
心中有几分欣慰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