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趁着点儿雪,京城里的人都选择带着家人出门游玩。
卖花灯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映得人眼花缭乱,谢珺猜灯谜中了个看起来笨笨的鸽子灯,提着就往河岸上走。
周成瑾为上元节的花船游河造足了声势,就等着让如梦阁大赚一笔。
京中的富庶子弟大都雇了船,想离隽春舫近一些,好看看今年的花魁。
谢珺最不爱挤人堆了,两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东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吹吹风,那杏花春喝得她有些燥热。
夜深了,僻静之处总是不太安全,阿丘握紧了手里的配刀,谨慎地盯着周围。
河岸的芦苇荡里传来簌簌的声响,阿丘疾步走过去挡在谢珺身前,谢珺拨开他想看清楚,嘟囔道:“许是鸭子什么的在这里游。”
说着就拿鸽子灯照过去,河里伸出一双手,爬上来了一个老头。
谢珺没看清以为是水鬼,吓得扔了灯,阿丘的刀也已出鞘。
张公趴在地上,僵着身子颤抖着说道:“快去报官,有人偷火铳啊!在东巷那里,他们要走水路运到山西,快去报官,不能让他们运走啊!”
谢珺听到这话拉紧了阿丘的衣袖,脑子被风吹了这么一会儿也清醒了,出宫看花船竟能碰上这种事,这也算是云初说的命好吗?
她看着地上还在咳嗽的老人,让阿丘把他拉上来,说道:“他说有人偷火铳,这可是军火,你腿脚快,去北镇抚司找锦衣卫,带人去东巷,记得立刻给我二哥通传消息,再去顺天府衙门找人,要求全城戒严,各个渡口都要严查。”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对各个衙门的分布都很熟悉。
阿丘也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他蹲下扶起了张公,问道:“具体位置,什么船?上面可有你认识的人!”
张公身子被河水冻得僵硬,挣扎着回道:“船在东巷一家养羊的院子后面,河岸上有棵大柳树,他们把火铳放在羊肚子里了。”说完又急急补充道:“我看里面有个人像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
谢珺和阿丘对视一眼,偷卖火铳竟然有阉党的份!
几年前,平康帝开始沉迷于修道成仙,不理朝政,平日里不上朝都是常有的事。
司礼监握着批红的大权,地位水涨船高,幸好还好还有内阁与之抗衡,才没有把朝政落到阉党手里,但近几年,以魏得善为首的阉党与卫国公薛氏一族关系紧密,暗中没少借着职务之便敛财。
阿丘把刀收回鞘中,对谢珺说道:“公子和我一起去,您留在北镇抚司比较安全。”
谢珺正思量着周容湛和她二哥提起过的朝中如今的形势,听到这话,道:“你先去,我带着阿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是重要人证,一会儿偷火铳的追过来灭口就不好了,我有东宫的令牌,他们不敢动我,你快去!”
阿丘不想留谢珺单独在这儿,被她推着也可不肯走,只说要把她带到北镇抚司。
谢珺没有办法,厉声道:“把你的刀给我,谁来我就砍死谁!我学过谢家刀法,肯定能撑一会儿。军火失窃这么大的事,我二哥身为指挥同知没有丝毫察觉肯定要担责!”
阿丘闻言只好卸下刀递给她,转身往北镇抚司跑去。
谢珺拿了刀,看着周围的芦苇荡,总觉得有危险。但张公游了太长时间,现下已没有力气挪动了,谢珺架不起来他,只好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他保暖,自己则拿着刀警惕地环视周围。
张公休息了一会儿,哆哆嗦嗦地讲起自己是怎么发现了火铳,又是怎么借上茅房逃脱,怕被贼人追上,又跳进了河里一路游了过来,感觉没有力气了才上岸。
“还好遇见了公子,公子信我,若是旁人怕是要说我疯魔了。不知您是哪家的小公子?”张公问道。
谢珺理了理脑子中的思绪,应道:“我是哪家的不重要,我信你是因为不能冒这个险。你说他们要运往山西,山西与赤力只隔着一条木措尔河,若我猜得没错,怕是有人勾结宫里贩卖军火给赤力。火铳是拿来打蛮狄的,万不能到赤力手上。”
她还未入朝,但平日里听大哥谢嘉梁提起过火铳,兵部对军火把持得极严,怎会这么轻易就叫阉党拿到手了?他们勾结赤力有薛家的份吗?
两人说话间,就见有一群人举了火把过来,沿着河岸在搜索什么,谢珺想拖着张公进河边的芦苇荡里躲躲,结果就被其中一人察觉了。
那人大叫道:“什么人在那里?”
紧接着所有火把都朝谢珺他们这里涌来,谢珺提了刀站起身来。
来人皆身着银色盔甲,腰间挂着黑色配刀,为首的人见着谢珺,举起了手里的朱红色令牌。
“东城兵马司奉命办差,你可曾在这附近见到一个老头,穿的灰色布棉衣。”
谢珺把刀藏在身后,道:“未曾见过,不知此人犯了何事,上元节还要劳大人亲自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