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往常一样,傍晚关了门,把面揉好就去外面闲逛。一行路灯点缀着小镇的夜晚,少有行人在路上徘徊,只是时不时能遇到刚下了自习的初中生。
就在我胡思乱想走路之际,陡然撞到一个人的怀里。我心里纳闷是谁这么高,我才刚到他的胸口。抬头看时,只见那人笑道:
“老马媳妇?我还当是哪家的小姑娘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人是我们巷子里的铁匠,常来我们家买包子,因为长得人高马大,外人都戏称他毛驴。至于他真实的姓名,我也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平时就叫他驴叔。
我说:“驴叔这么晚了,要去干嘛?”
“这个嘛……”毛驴摸了摸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才……去……去卖东西了。”
他难以启齿的样子,让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壮起胆子问他:
“你是不是又偷东西了!”
“你胡说!”毛驴登时严肃起来,指着我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只是随便走走。”
“那你说,怎么个随便走走。”我问。
“来来,你跟我来。”毛驴说着就要伸手拉我。
我赶忙后退了两步,警告他:“你在这里说就行,别拉拉扯扯。”
“行行行,只是你别告诉别人。”说着,毛驴左顾右盼的不见人,得意地向我说,“昨天我去赵家偷窥——”
“嗯?!”我惊。
“——啊不是!去他家串门,正好遇到赵家媳妇在屋里和人说话。只听他们说,过两天我们这里修水库,要赶紧盖房子嘞。”
“那又怎样?”我不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要是真修水库,房子都淹了,还赶紧盖干嘛?”
“所以说你不知道。”毛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房子多,赔的也多。你说两层的房子和三层的房子,到时候能是一样的吗?”
听了这些,我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毕竟我和国文刚刚在这里扎下根,要是就这么被一场大水淹了,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我又问他:“这事真吗?”
毛驴肯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说。”
我嗯了一声,就往自己家走。
夜深了,暑气也逐渐散去,是个难得清凉的夏夜。我独自走在街上,风吹过衣裙,有种凄凉的情怀萦上心头。明明很多事情,都是将将要好起来的时候,被泼上一盆冷水。我当然恨这种无可奈何,却丝毫没有办法。
回到家,国文正在算今天的账,见我回来了,忙笑着问:
“今天怎么这么久?”
我于心不忍地将事情告诉他,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失落的表情,只是笑着说:
“修就修,怕什么?大不了再换一个地方呗。”
我知道这是安慰我的话,一时间委屈的不行,扑在他怀里哭着说:
“我是心疼你,你把钱都砸在这里,将来可怎么办啊!”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见他脸上沾着面粉,便小心翼翼的用手拭去,站起来说:
“不早了,都赶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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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图软件上搜了甲城(代名)的地址,显示还有这个地方。但是现在的甲城是迁过来的,证明之前确实修过水库。也就是说,奶奶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她喜欢的地方。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共换过三个地方,致使我从来没有太好的朋友。即便有,也在去往下一个地方的时候断掉了。所以我真的希望,奶奶能在甲村多待一段时间,这样他的人生就能多一点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