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怕扶盈无聊伤怀,便时常来与她说一些外头的事。
“听闻前日皇宫那边有了动静,北地军与皇宫的禁卫军兵戈相向,幸有大人从中调和,倒是未出什么岔子。”
“璘王今日入了皇宫,许多官员入宫朝见,这皇位估计要换人了。”
“京中乱了这样久,这些天终于平静下来。景泽坊的市集又热闹起来了,昨日小钟出去采买,说是瞧见许多夫人小姐上街。”
徐伯虽是谢明蕴府中管事,但从不多问他的政事,所言多是道听途说。扶盈听着这些话,心绪越发不宁。
时已入冬,落日时分越发得早,谢明蕴每次回府时,天色已是大暗。
某一日午间时,却有一小厮说他回来了:“大人与一位贵客同回,那贵客似乎是叫萧什么......”
小厮话还未完,扶盈已提裙先跑了出去。徐伯唤了两声,可惜全无作用。
会客之处在正堂,扶盈虽先前路过一次,到底是不太熟悉,绕来绕去反到了堂后。她正想出去寻皇兄,忽而听到堂中人说话的声音。
“这消息,您从何得知?”是谢明蕴见人时惯用的温文尔雅。
“实不相瞒,前些天便有人告知此事。只是先前兵荒马乱,故来迟了。”说话的是并非她的皇兄,而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正在西座,身着一件藕荷色对襟襦裙,外罩黛蓝小褂,乌发挽成髻,只簪了一支嵌珍珠小钗,显得人端庄素雅。
隔着一层薄薄帘幕,扶盈看不真切,只觉着眼熟,心中蓦然想起一个名字。
昌乐?
她怎么会在这儿?乱党已布满京城,她不好好躲着,难道不怕被那些人抓去请功吗?
“公主所求,臣明白了。但依臣看来,扶盈公主却未必愿意。”听谢明蕴提起自己,扶盈双眼快速眨了眨,屏气凝神以待下文。
“扶盈与我血脉相连,大人恐怕是猜错了。”昌乐垂首抚着茶杯,柔声道,“还望大人让我姐妹二人团聚。”
她此番前来,竟是为了带自己走?扶盈不觉愣了。
她与昌乐并非一母同出,自她会记事起便不喜欢这个姐姐。若从前听昌乐唤她姐妹,她定然是要讥嘲的,可如今大祸临头,这个便宜姐姐居然冒险来救自己?
扶盈心内忽然一阵愧疚,望向堂内的眼睛里不觉多了些感怀。
谢明蕴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摇头吹了吹,笑道:“公主心系骨肉,臣自然明白。只是扶盈公主既在臣府中,便绝无性命之忧。公主......不若担心您不知去向的皇兄。”
堂内默了片刻,才听得昌乐叹了口气,回复道:“大人才智过人,是我班门弄斧了。既然已被大人瞧出,我便不叨扰了。”
谢明蕴做了个“请”的手势,送她出府,“公主所想亦是臣之所想,公主不必挂怀。”
什么班门弄斧,什么臣之所想,为何她听不明白?眼见昌乐将要离去,扶盈有些着急,掀开帘幕便欲追去,却被徐伯拦住了。
方才那小厮除了通传谢明蕴回来,还带了句话:“大人叮嘱,说不许阿宛姑娘出现。”徐伯心有余悸,幸好他及时找到人。
待扶盈脱身时,已不见昌乐的人影,追至府门,只见到谢明蕴一人。
还要走出去望时,谢明蕴长臂一伸,挡住了去路。
似是看出扶盈心思,他抢先开口:“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阿宛听话,先回去。”
府门外不时有行人马车经过,隐约传来一里外市集之声。扶盈只好闷着满腔愤懑,转头向内走。
她难得走得这样快,挽好的长发被风吹乱也浑不在意。谢明蕴走在她身后,仗着身量高,三步并作两步,心中已有定数。
“阿宛以为,为何昌乐公主能光明正大在京中行走?”
此事扶盈也觉不解,咬唇不发一语。
谢明蕴容色依旧温和,循循善诱:“如今上京尽归璘王所有,阿宛不妨大胆试想,昌乐公主投靠了谁?”
“那个逆贼?!”扶盈果真中套。她毫不避讳地将当今天下权势最盛的人称为“逆贼”,听得谢明蕴眉心一跳。
“父皇从前未亏待她,她怎能如此不忠不孝!那璘王是北地来的鞑子,难道能比得上皇兄吗?!”扶盈先前生出的一点愧疚顿时荡然无存,气得连骂两句。
于扶盈而言,昌乐背叛罪无可赦,谢明蕴却另有定论。
昌乐公主是故去宋妃的女儿,亦是宋太师孙女。当年宋太师桃李满天下,璘王于情于理,也会网开一面。
他并未将内情告知,反倒火上浇油:“昌乐公主此行,可并非如此好心。她既投靠了璘王,只要璘王问起,便不得不将你交出去。”
此话倒确是真的,虽暂不知原因,但昌乐的确来意不善。
扶盈被激得更生气,受限于教养,没骂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盛怒之下,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