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种事关满门兴衰的事情,他不敢轻易做决定去赌。
这可不是戏文里一句轻飘飘的成王败寇那么简单。
臧成德目力极好,站在此处能远远望见青槐关宽有两丈开外的大门,前后两驾行驶缓慢的马车正要鱼贯入关,他突然皱起眉头沉吟思量,眼下凉州彻底乱成了一锅米粥,按理说没有商队胆大妄为到舍命不舍财,那两驾马车多半是逃难的富贵人家。
过青槐关,飞燕也得拔下几根羽毛来做买路钱。
臧成德嘿声一笑,城中自有将军府精擅敲竹杠的管家去操心此类生意,日进斗金呐。
坐在头前一驾马车里悠悠进关的年轻人身着团龙蟒袍,膝上横放着一柄三尺长剑,右手两指轻轻敲点澄澈剑身,左手虚悬于身前,做拈子状,举棋不定。
井水城南冲出重兵合围之后,孤舟岛贺安澜等人暂时与陈无双分道扬镳,沈辞云以为,如果南海那位段百草前辈重返中土,一定会去百花山庄落脚,所以带着彩衣南下去云州守株待兔,马三爷要回大漠,慕容百胜跟祝存良倒是被他劝着跟随陈无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驾马车里挤着西河派掌教徐守一,阴山一脉瘸腿术士,把玩着一柄短刀的冯秉忠,大漠马帮的慕容教头,还有趴在老道士怀里打盹的一只黑猫,倒是跟谁都懒得搭话的祝存良独自坐在车辕上挥鞭赶车比较自在。
青槐关内,依着关隘兴建的这座城池规模不大,甚至在那幅《大周皇舆图》上没有名字,约定成俗,也就都青槐关、青槐关这么叫着,因往日过往商队极多的原因,城中很是一派繁华景象,行人走动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神似楚州岳阳城。
少将军臧平攸许多日子神魂不属,憋在府中更是觉得透不过气,见天高云阔风清气爽,索性骑马跟管家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消磨了一阵时间,忽然听见落后半个马身的管家轻咦一声,好奇回头看时,管家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臧平攸再转回头看去,原来是两驾眼生的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
头前一驾车上的车夫很年轻,头戴一顶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嘴里好像叼着一根颤颤巍巍的狗尾巴草,怀里抱着一柄连鞘长剑,一条腿伸在车辕外晃荡,不用凑近了细看,也知道他身上白衣料子质地不凡。
臧平攸会心一笑,确实是一只难得的肥羊。
自打谢逸尘陈兵凉州边境,不少靠着往来青槐关发财的商队都停了生意,将军府的生意比较往日也冷清了些,不过好在有从不少从凉州往中州逃避战乱的丰腴人家,每日里的进项倒也还算说得过去,生财有道的管家显然是盯上了那两驾马车。
能用得起剑修做车夫,可想而知,车厢里的人应该不会吝啬于花银子买平安。
臧平攸点了点头,往自家账本上多添两行数字的好事,他肯定不会拦着,而且这一次,他准备亲自去探探对方的底,说不定能抓到一条大鱼。
往常管家做这种熟能生巧的事情,都会喊上将军府故意养在外面的彪悍老卒出面,一来要靠他们身上的凶厉气息壮壮声势,起个震慑作用;二来总得维护自家老爷臧成德的口碑声誉,尽管青槐关本土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将军在敛财,明面上还是含蓄些才好。
可这次有兴致勃勃的少将军跟着,管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兴师动众。
臧平攸骑马迎了上去,拦住马车,居高临下瞥了眼赶车的剑修,“从哪里来?”
大寒微微一愣,往上推了推斗笠帽檐,似笑非笑打量他两眼,车厢里坐着的公子爷没有出声,只好随口答道:“井水城。”
臧平攸眉头一挑,井水城?
谁不知道谢逸尘麾下大军越过清凉山之后,最先占住立足的就是井水城,那座城池早就许进不许出,你有多大本事,能从重兵坐镇的井水城一路逃到青槐关?
“放屁!”
大寒眨了眨眼睛,胸中火气猛然窜起来,推两寸剑身出鞘,冷笑道:“你是在骂我?”
瞬间,臧平攸就从逸散出来的气息感知到,面前车夫是实打实的三境修为,要是在江湖中偶遇的话,知进退的少将军或许会找个台阶下,可这里是他臧家说了算的青槐关,随时能找个由头召来关外扎营的五千精兵,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怕惹麻烦。
“怎么,你是头一回挨骂?”
大寒偏头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跳下车辕活动了活动手脚,就想出剑先斩断对方坐骑马腿,再给这个莫名其妙出言不逊的混账东西两个耳光,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刚要迈步,却听见车厢里传来小满的声音,“公子问你,就不会骂回去?”
大寒顿时醍醐灌顶,随手把佩剑扔在车辕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臧平攸破口大骂:“那个王八蛋的腰带没系好,显出你来了?从小你娘是拿粪水养活你长大的?”
臧平攸虽然平日里说话也不甚高雅,但好歹自矜青槐关少将军的身份,骂人时仅限于少数几个词汇,哪里比得上大寒从北境城墙雷鼓营兵卒口中学来的污言秽语有气势?登时勃然大怒,借着翻身下马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三境了不起?
等管家聚起人手来,非撅断你那柄装模作样的佩剑不可!
臧平攸做出一副不屑于跟低贱车夫计较的模样,怒冲冲大步走向马车,打算先把车厢里的人拽出来,这一回不让他散尽家财再自己掌嘴服软,老子就不是青槐关的少将军!
司天监的观星楼主、天策大将军郭奉平,臧家是惹不起,可不代表谁都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蹬着鼻子上脸。
大寒见他朝车厢走去,不仅没有出手阻拦,反而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