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不会真把虎符送出去,那位公子爷应该也不会真要。闺女啊,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跟陈无双那样的人交往,讲究个点到为止心照不宣,十两银子,礼轻情意重,这就够了。”
少女错愕一怔,似懂非懂。
大都督让她看了一眼,而后就合上木盒,仔仔细细用明黄绸布依原样包好,笑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你真以为司天监的嫡传弟子,是个厚颜无耻,仗着镇国公显赫声威抢了新科探花郎的草包?陈家雏凤十年不鸣亦不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少女将信将疑地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诧异道:“爹爹是说,陈无双先前在京都流连流香江上,飞扬跋扈连皇子都敢揍的举动,都是自污名声?”
黄大千嘁了一声,道:“在朝堂上衮衮诸公眼里,不算新鲜手段,更瞒不过陛下慧眼。自污名声谈不上,为父觉得他一半是性情的确如此,宰相门前七品官,陈仲平呵护有加、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嫡传弟子,就有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本钱,另一半则应该是他有意韬光养晦,你仔细想想,以前听说的那些荒唐事,有没有陈无双主动仗势欺人?不都是不开眼的先去惹他,才被他顺势就势扯出来的糟心事情?至于探花郎嘛,镇国公陈伯庸在放榜当日离京北上,所以让书生士子们都觉得是司天监抢来的,其实为父以为,十有八九跟陈家没有关系,根在上面。”
大都督说最后一句话时,竖起一根手指朝头顶上指了指,聪慧的少女登时就明白过来,爹爹说的上面,是指为人臣子不可直呼其名的当朝天子。
“闺女啊,看人看事都不能流于表面,陈无双要真是个如此不堪造就的,洞庭湖上那条蛰伏了多年的凶兽玄蟒怎么会死在他剑下?出京之前还毫无半点真气在身,这件事被无数有心人明里暗里数百次试探过,绝对不会有假,到现在才不到半年时间,进剑山采了剑回来不说,且有本事、有胆量跟侯爷都不敢硬碰的那些修士一决生死,这样的少年,不算是顶天立地?”大都督耐心极好,马车走得不快,他就慢慢跟女儿解释。
少女却撇了撇嘴,不服气道:“爹爹少往他脸上贴金,就算陈无双在京都的所作所为都是韬光养晦,他才多大,就能斩杀一条连越秀剑阁陆不器都徒劳无功的凶兽玄蟒?我可听说了,在洞庭湖上出手的不光有侯爷府上那位八品修为的许奉前辈,还有从东海赶来相助的不少孤舟岛修士,一群高人把那玄蟒打到奄奄一息,他最后上去补上一剑,反正当时湖上也没有旁人观战,死无对证的事情无非就全凭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黄大千笑着摆摆手,不再过多解释,心比天高的傻闺女,正三品的楚州都督在司天监眼里根本就无足轻重,为人父母难道还会坑你不成,真要是能把你许给陈无双当妾室,不仅不算委屈,这是实打实的高攀呐,就怕人家那位公子爷看不上你。这里面的水比洞庭湖可深得多了,爹爹小心谨慎蹚水过了大半辈子,能让许家侯爷这般看重,那小子必然是一条惊涛骇浪如履平地的大船呐。
父女之间的关系往往比母女之间更亲近一些,尤其是不爱胭脂爱刀弓的将门虎女,尽管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得知爹爹手里木盒子装的不是虎符,她就松了口气,跟着去看看也无妨,看看新科探花郎胸中到底有多少墨水,也看看传言中一等风流的少年剑仙,究竟有没有三剑除妖的本事,自己也是个已然摸到三境门槛的修士,是草包是雏凤,自信瞒不过这双眼睛去。
顺着大道一直走,马车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穿过市井喧嚣,到了蹲着两尊威风石狮子的康乐侯府门前,按理说以车厢里黄大千正三品楚州都督的身份,有资格从正门进,但赶车的驼背老汉却挥着鞭子驱赶马匹绕到西侧旁门停下,少女举着一面令牌从窗口伸出手晃了晃,刚迈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的侯府家丁,立即返身回去开了门,说是侧门,足够让两驾马车并排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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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老汉跳下马车低声叫了声大都督,笑吟吟的黄大千就掀开门帘探身出来,一身火红装束映衬得面颊雪白的少女随后下了车,那家丁点头哈腰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侯爷早有交代,那位公子就在小侯爷的西苑养伤,大都督到了自去就是,侯爷不方便出面,在书房备下酒菜等候。”
把木盒揣在袖里的黄大千满意地点了点头,康乐侯是个妙人,他虽然来过几次许家侯府,还真不知道许佑乾那小子居住的西苑怎么走,和蔼道:“还得麻烦小哥带路。”
家丁在头前带路往西苑去,黄大千眼角含笑目不斜视,第一次到许家的少女却被层出不穷的精致景致看花了眼,侯府里大院子套着小院子,假山、长廊之间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小桥下的流水汇成一池锦鲤嬉戏,妙趣横生满目如画,就是水潭边那座亭子上的两个古篆体大字歪歪扭扭,看起来跟四周深宅里的无限春光不太协调。
本该亲自出面恭敬迎接大都督的侯府老管家,正微微躬身站在西苑外面等着,那年轻家丁远远看见许知礼的影子,便不再往前,告了声罪转身离去,老管家笑着迎上前来拱手施礼,“老奴无礼,慢待了大都督,还望不要见怪。侯爷交代,让老奴就在西苑外面等着,大都督跟令嫒千金自便就是。”
黄大千略一顿足,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神色,点点头越过院墙看了眼里面的几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梧桐树,忽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