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透过帽檐和羽毛的虚缝去看她的眼。
他说,“我在那边挺好的,答应过你,一定平安回来。可你却……”
徐楚忍住眼眶的酸涩,把林琅肌肉绷紧的拳头包在手心,感受那些筋络慢慢软下去。
这抚摸似乎令他一阵痉挛。
林琅别过脸,做深呼吸,强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徐楚微抬起头看他。
几天不见,他侧脸的轮廓更深邃了,头发也长长了,细碎刘海下的眼睛微微作痛。
他闭着眼说,“我要是早一天回来……早一天就好了。”
“这不怪你。”徐楚说,“余唯说警队出了内鬼,所以白永征早就发现了我们的事,故意把车停在家楼下威胁我,我今晚不得已才去找他的。”
她感受着林琅臂膀那阵轻微的颤抖,去望他,才发现他紧咬牙关,满脸的五官都在努力憋回决堤的泪。
“不难过了,啊,我已经没事了。”
徐楚想要去捧林琅的脸,他却向后一步躲开,直摇着头,“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把你拖进这趟浑水,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
她却盛开出一个笑脸,给红肿的脸蛋添了几分娇憨。
“不是你拖我下水,是我想陪你在水里呆着啊。”
这话说的无知又蛮勇。
深秋的夜晚起了雾,雾很稠。
徐楚脱下帽子,仰视眼前高大又单薄的男孩子。
她不知道是哪里打动了他,那句话还是那个笑容,总之林琅再没能忍住,在她面前垂着脑袋哭了。
她头一次知道男孩子的眼泪也会如此迅猛,像春汛的河水,什么也挡不住。
林琅赶紧用手捂住脸,他的手指还似青春期男孩那样骨节分明,也似青春期男孩对突如其来的眼泪感到耻辱。
“我为什么不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呢?那时打电话兴许就能听出不对劲赶来救你……我他妈还想着要回家给你个惊喜,结果回了家见不着你人影,是师父告诉我,余唯把你关进了审讯室。”
他从呜咽中漫出破碎的句子。
说完还不足以发泄懊悔似的,又一拳砸向街边的水泥花坛,话语都在哆嗦,“我一定要亲手拷了那个畜生……不,我要杀了他!”
“笨蛋,对自己身体撒什么气啊!”
徐楚喊起来。
她捉住他拳头,摩挲着手背上凸起来的尺骨,已经磨破了皮,渗出血。
“白永征只是扇了我十几个巴掌而已,跟那些受害人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
林琅一把抱住徐楚,就要触上她脸上条状的指痕,手又悬在空中,舍不得弄痛她。
“而已,你怎么……能说而已?!”
他哭得更伤心了,“楚楚,我根本不配爱你。”
“不准说这些傻话,什么配不配的。”
林琅激动起来,“你那么辛苦地给我求观音保佑,结果最后受伤害的是你,这不讽刺么?我好像一个扫把星,把你的平安健康都吸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碰到十年不遇的大暴雨,地铁进水,后来你又跟男友分手,再后来……”
徐楚按住他嘴唇,“再说我就生气了。”
“楚楚,我们——”
林琅的眼里布满血丝,那个在九千米高空上生发出的念头,几乎就要在这一刻脱口而出。
我们结婚吧。
林琅看着徐楚伤痕累累的脸,五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个好时候。
白永征的事情还没有完,案子的根系在黑暗里伸向四面八方。
他不能就这样冲动而幼稚地许她一生。
“怎么了?”
见林琅直直盯着自己,徐楚抚了抚脸,闷声道,“我现在很丑,别看了。”
“才没有,我是想说……算了,”林琅用力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言道,“楚楚,我们回家吧。”
走到楼道口,徐楚下半身荡了个秋千,又被稳稳托进林琅怀里。
“我自己能走。”
他瞬间专横起来,“我不管。”
她只得环住他脖子。
林琅专心看脚下的台阶,徐楚则专心看他。
五瓦的楼道灯泡令光线暗淡的像雾,给林琅整张脸都蒙上毛茸茸的光晕。
他心事很重的样子,薄薄的唇紧抿着,下颏的胡茬长出来了点。长点胡子也蛮好的,她把脸凑过去轻轻挨了下扎,那感觉是她一直在暗暗等待长大的男孩终于长成了男人。
林琅笑着颠了颠徐楚,“又偷看我。”
徐楚缩进他怀里,闻他衣领上淡淡的烟味。
忽然就不想管他戒不戒烟了。
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他么。兼具男孩气和男人味的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