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处压抑不住的咳嗽接连而出,她用力将头埋进棉被,仍有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小心渗出来。
陆桐生僵着背忍了许久,终于翻身过去,看着身侧被棉被裹的鼓囊囊的脑袋,他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不舒服的话,让乔良去请个大夫?”
棉被外的一头青丝略晃了晃,“不用……再盖条棉被就好。”
陆桐生下榻,从箱橱中找出一条最厚的棉被,随手搭在了她身上,被中伸出一只小手迅速拉紧裹了个严实。
卧房外,乔良浑身猛地一阵不自在,抬眼看去,乐棠立在右厢房门口,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他忽地一阵委屈,宜娘子不识路这个事情,他和世子爷从不知晓,不过一个疏忽,怎的就埋怨上了他一个侍卫?
再说,世子爷是主子,现在正在办一件关系到侯府及世子爷前程的大事,怎能为一个女子浪费精力,那书房岂是一个丫鬟能随随便便进出的?
不过,这种如芒在背的凝视并没持续太久,易小管家连夜从侯府赶了回来,就在此时过来给她们送东西。
“乐棠姑娘,听说宜娘子畏冷,周妈妈又准备了几件冬衣,你清点下收好。”
易木永远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乐棠胸中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收回目光和他并肩进了屋。
乔良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房门后,不甘又委屈的压了压腰间佩剑。
翌日清晨,陆桐生看着相宜苍白着一张脸埋头用力吃饭,一早上,她始终未发一语。
“相宜,今日看着天气不错,我带你继续出去逛逛?”
昨日他在杨开泰处待的时间长了,幕后之人终于按耐不住,尾随他回别院的路上终于心急露出丁点儿马脚,可当他跟上去与之交手后才发现那人拳脚功夫极好,他根本不是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便落于下风,那人趁机跑了个没影儿。
好在,他多少有点收获,虽然未拽下那人的黑色面罩,但却趁那人飞起之时撕下了他内衫的一角。
那纹饰,还有那布料,他认得,出自宫内。
看来背后势力确实强大,但他终于有了方向,目前需趁热打铁,多去杨开泰那儿转上几回,不信幕后之人还能坐的住!
当然,若有相宜这层掩护在,藏在暗处的人才能减少几分戒备,更容易出手露出破绽。
相宜抬头看他一眼,一张骄矜尊贵的脸上全是冷漠,眼底黑青,看来昨晚他听了一夜的咳嗽声,也没休息好。
通过昨夜的事情,她怎会不知这人压根不是带她去看景致,完全是将她带出去做幌子掩人耳目,好去忙他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人还真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啊!
合该他休息不好,合该他被退婚,合该他被罢官!
相宜心中虽腹诽,嘴上却乖巧,“大人,郊外的景致妾已看了个遍,今日就不去吧,免得扰了您清静。”
她鼻音严重,以往清甜的声音变得破锣一般嘶哑,苍白病弱的面容不忍直视。
陆桐生暗自叹口气,看来这掩护只能暂且放一放,“乔良,去找个大夫,冬日天寒,她受了寒拖不得。”
相宜看他准备起身出门,赶紧哑着嗓子开口,“大人,昨夜救我的季先生,妾今日想去拜访道谢。”
昨晚她那般把恩人丢下离开,心中着实愧疚了大半夜,今日该登门道谢并解释一番的。
“身子病着跑什么?让下面人跑一趟即可。”陆桐生口气不善,冷着一张脸起身离开。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相宜“啪”地一下摔了筷子,口中无声的念念有词:陆桐生,早晚我也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易木虽做管家才堪堪一年时间,但已十分稳重周全,在相宜刚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候进了门,“宜娘子,在下已打听到昨夜扶您一把的季先生住处,这是准备的谢礼,您看若合适的话,我即刻前去致谢。”
相宜扫了一眼,两个锦盒,一个装有各色望京城糕点,一个装有珍稀少见的干果榛蘑,更令她咂舌的,是另外一样,一副装裱的极素雅精致的山水画。
这些东西做谢礼,送一个读书人,确实恰当合适。只不过,侯府原来这般有钱大方,竟可随便拿她从未见过的好东西送人,这倒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那麻烦易管家了,辛苦您和季先生说下,等日后我身子痊愈,自当亲自上门致谢。”
只是相宜没想到,这之后她将被困在侯府别院十多日,等再见到季见山,已是在别人的喜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