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喊楼计划逐步实施前,四人组还得经历为期三天的“三模”。
按照老沈的说法,三模比一模、二模会降低一个难度系数,其目的在于增强学生对高考的信心。
果不其然,三模结束第二天,往日走廊脚步沉闷的学生,恢复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楼梯的某处拐角,教室相邻几张课桌,满怀期待谈论三模的学生随处可见。
趁着高三生们稍稍得以喘息的空隙,学校毫无预兆通知一个个班级拍摄毕业照。
轮到十九班时,众人刚下体育课,发丝被汗湿贴在脸颊上,毫无形象可言,那是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时刻。
班上最爱美的丁佳星率先哀嚎:“我天,能不能先让隔壁班拍啊,汗出得我妆全脱了。”
沈嘉嘉抚摸着黏在脑门上的刘海:“难道,我要在毕业照上留下整个高中时代的最丑时刻吗?哦,天煞的。”
教室里一阵鸡飞狗跳,借镜子的,拿湿纸巾抹脸的,整理校服的。
门外通知的老师一催再催,磨蹭许久,终于把他口中这群“屁大点臭美得不行”的学生们赶到操场。
来到操场。
上个班正散场,教导过十九班的各科老师都来了,班主任老沈,语文黄梅,数学唐婉亭……还有那个总举着破喇叭的教导主任,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同安校长。
一瞬,原本闹腾的众人陷入片刻的寂静。不知怎得,一股名为离别的情绪切实爬上每个人心头。
操场并没有完全清场,另半区域有好几个班挤在一起上体育课。其中,高三与高一、高二年级区别明显。
高三的体育老师说几句注意安全后,便解散让自由活动。
而高一高二则由体委带着进行慢跑与准备活动后,开始折磨人的各种训练,惹得学生抱怨连连。
间隙中,他们用一种羡慕且好奇的目光,投向另半操场拍毕业照的学长学姐。
禾南眼睫翕张几下,望向跑道上看不清模样,正蛙跳的蓝白身影出神。她整个高中时代,论讨厌程度,八百与蛙跳并列第一,难分高下。
怔然时,宋奕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轻声说:
“是不是,很想抓住这个瞬间。某个燥热午后,曝晒过后的操场,体育老师一声接一声催促哨音,你在汗流浃背中难挨地等待下课,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他目光投向塑胶跑道上稀稀拉拉跑步的学生:“突然觉得好可惜,认识你太晚,认识时我还是个半残,所以从来没有机会陪你跑八百。”
他停一下,故作认真提议道:“要不晚修的时候,你再跑一次八百?”
“……”默然一秒,禾南被他气笑:“你有病啊。”
宋奕成眉梢一挑:“终于笑了,一走到操场就垮着张脸。”
禾南抬手摸摸脸颊:“有吗?”
那边,摄影师给老师们排好座次后,朝学生招手:“拍照了。你们班二十二个人,男生两排,站后面,女生一排,站前面,老师坐在最前面。你们学生之间的次序,你们自己随便站。”
摄影师抬头望了眼近黄昏的天色,再次催促:“快点,快点,你们之后还有几个班,不然光线不好了。”
在连番催促声中,宋奕成酝酿许久“拍毕业照站一起”的腹稿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男生们推搡着站到第三排。
等女生排位结束,他发现自己这个位置不好不坏。是女生身后那排,但列数却同禾南错上三列。
那摄影师是个急性子,见人都站来,作势要开拍,却被肖尔打断:“等等!等等!我还要换个位置。”
今日温度出奇得高,空气闷燥,摄影师在毫无遮挡处的操场,站了整个下午,再好的耐性也磨灭了:“换什么换,你那么高一大小伙,站那不正合适嘛。”
话虽冲着火气,但摄影师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给肖尔留出换位的空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尔冲摄影师抱歉地点头,用手拱了下宋奕成,卑微祈求:“宋草,跟我换个位置吧,求你了。”
边说,眼神示意正巧排在宋奕成前头的沈嘉嘉。
沈嘉嘉也同时转过头来,盯着宋奕成。
“……”
出于成全一对鸳鸯的理由,宋奕成想也没想就同肖尔互换位置。
这一换,位置糟糕透顶,变最后一排了。
一对鸳鸯是高高兴兴比翼双飞去了,但另对鸳鸯却还远隔天涯。
宋奕成偏头,发现越过幢幢身影,却看不见禾南时,他脸极其臭。
而那个急躁的摄影师,不讲道理连一二三都没喊,直接定格下这个瞬间。
后来的毕业照里,位于人群中央的女孩儿目视前方,嘴角抿出笑意。
而最左上方的少年,只有清俊的侧脸,表情散发浓浓怨气,让许多年后翻看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