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宋奕成提步前,给他补了一脚。
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是十九班所有科任老师中,唯一一个不在同楼层,且距离最远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回到班级,需要穿过三楼“L”型横侧的三个班级,再下一层楼梯。
昨天布置的作业,五三和必刷题都有几页。四十几本砖头似的练习册,高高一摞。宋奕成将他一整个搬起来时,都快比他的眼睛高,挡视线看不清路了,禾南帮他分担了三分之一。
俩人并排走在灌风的走廊上,步子很慢,都没说话。
旁边是某个班的两个女生趴在栏杆上,吹着风的谈话声。
“悦悦,明天就十二月三十一号了,跨年夜啊!”
“烦死了,学校为什么不放假啊!它不放假就算了,连个活动都不办,毫无人性!世界干脆直接毁灭吧。”
“去年和前年我记得我都在家跨年,守着跨年演唱会,和我妹妹抢遥控板呢。”
“那你一般是看哪个台的啊?”
还没彻底入冬,但手放在外边,被寒风一吹,就冷得发僵。禾南将练习册抵在墙壁上,重新提了提。
宋奕成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禾南丢了,退回来:“拿得动吗?要不你再往我这儿摞几本?”
禾南想也不想地摇摇头:“不用。”
话题就这么打开了。
宋奕成问:“去年跨年夜,班长是怎么过的?”
禾南一愣:“就摆一沙发的零食,然后看电视里的跨年演唱会,倒计时完了再玩会儿,就睡了。”
说完才发现,好像相较于其他人,她的生活过于单调了。但每一个新年与旧年的交替时刻,她的每一个跨年夜都差不多,千篇一律。
实在没什么可补充的,禾南反问道:“你呢?”
“注意脚下,到楼梯了。”宋奕成一边下楼梯,先插话提醒了声禾南,再一边说:“上个跨年夜,不正好周六嘛,学校放了假,队里也不用训练。我和李星河他们,去了他外婆家的乡下,放烟花。”
禾南声音飘乎地喃喃道:“烟花啊……”
宋奕成眉梢一挑,问:“班长喜欢看烟花吗?”
“喜欢。”禾南答得很直白,然后略微遗憾地说:“我记得小时候的除夕夜,爆竹声阵阵,年味浓。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难看到烟花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禾南没提。
禾南的妈妈兰芝是小镇里出来的姑娘,禾南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远不如现在这么好,所以兰芝女士得精打细算地操持着三口之家。
兰芝:“一件羽绒服多贵啊,那些火星点子蹦到衣服上,就会烧出洞,你爸几天的工资就报废了,你能不能懂点事?”
小禾南扎着羊角辫,充满稚气的眼睛里带着希冀与乞求:“妈妈,就一次!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好不好?”
兰芝沉下脸:“说了不行就不行,我们什么家庭啊,咋养出你这么大手大脚的性格?”
舅舅结满老茧的粗糙手掌,轻轻抚过禾南头顶,安慰她说:“没事,舅舅明天赶场给小喃喃买!哪个孩子小时候没玩过鞭炮的,这大过年就涂个开开心心,姐你别把孩子管的太紧。”
兰芝依旧固执己见:“我说了不准买就不准给她买,小孩子少件玩具又不会怎么样,转头就忘了。一件羽绒服两百多呢,她小孩子家家的啥也不懂,玩一次就得废一件,我养不起这么费钱的闺女,你拿去养吧。”
——眼眶发红。
兰芝赶着去打麻将,她挥挥涂着红指甲的手,打发禾南:“不准哭,你哭我也不给你买。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别给她买,我的闺女我自己教。”
舅舅讪讪地朝禾南努努嘴。
后来,禾南初二那年,再次去外公的小镇过年。
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全都聚拢回生养他们的这座不起眼的小镇,赶场的街道上人山人海。三四岁的小孩都坐在大人的背篓里,是人海里最高的威风人物。
舅舅在给小侄子买烟花爆竹,那时候镇里的女孩儿特别流行一种叫仙女棒的烟花,打火机一点,就在黑夜中蹦出一朵朵火花,绚烂耀眼。
卖烟花的摊子上琳琅满目,禾南兜里揣着压岁钱,刚想偷偷地拿几根仙女棒,就被妈妈一巴掌拍开:“喃喃,你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些小朋友的玩具啊?”
禾南紧抿嘴角,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高二时,江汪洋过生日,买了许多仙女棒拍照片。
禾南捡起掉到地上的一根,点燃火。
一簇火树银花倏然在眼前绽放。
漆黑的房间里,那绚烂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光影融融,她忽然觉得。
也就这样,其实没什么意思。
只是因为小时候得不到,所以她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禾南在一本书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