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生则聂氏妇,死为聂氏鬼——”
苓苓从未见过如此郑重的聂宴,“承佑,你……”
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觉得我可笑吧?我想过了,苓苓,既然你说你来自异世界,命道如此诡谲,百年之后,你我尸骨葬于一处,谁知我与她不能作死后夫妻呢?”聂宴惨然一笑。
“好,我应你一言,全你夙愿……”
聂宴眸子深处是岁月悠长的回响,“从前,我每每读她的诗,慕其高才,恨不能见上一面,只是姑娘家深居简出,我从未有机会见她……那日,平院诗会,听闻她也要去,我好高兴,却连踏入平院的勇气,都没个一星半点……”
苓苓的心停滞了一息,聂宴的娘亲葬身平院,他不敢踏足也人之常情……
“苓苓,谢谢你那日陪我去平院。若不是你提起,我连门都不敢入的……”
苓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好谢的……你只是太活在记忆中了,若你不想走出来,我费尽力气也拉不动你。何况,你这完全没有要走出来的模样,顶多捞了一把过去的水中月……”
聂宴仰头喝了一口合卺酒,“没错,我此生一直活在从前,又何妨?”
两人谈了一夜心,各自睡去,相安无事。
第二日,聂宴一大早去京兆府坐堂,临行前嘱咐春茸:“不急着奉茶见长辈,等我下值回来吃个家宴即可。让苓苓多睡一会儿,她昨夜累着了。”
一席话说得春茸浮想联翩,“小姐……是受累……了”
苓苓顶着两个熊猫眼,起了个大早。本要去奉茶,却听春茸说,聂府没这个规矩。
聂宴父母双亡,只有个高龄的祖母常年青灯古佛相伴,谢绝见人。府中掌管中馈的是聂宴的大堂嫂,为人随和,她不是苓苓正经的婆母,索性一早便免了往后的一切晨昏定省。
十分清净。
于是,苓苓卸下所有钗环,又窝进拔步床,睡了个回笼觉。
春茸望着苓苓快速脱衣的动作,心头不禁发甜:小姐真是嫁了个好郎君!
——哪个新妇,有这般待遇!
……
一夜未眠。
魏约原本阴沉的眼底,又多了一道乌青。床头的蜡烛烧尽了,留下堆叠的白色蜡泪。
“陛下,刚烧好的浓茶。”
魏约接下墨云递来的瓷杯,浅啜了一口,眉头紧皱,“不够浓,换一杯。”
墨云小心看着他的熊猫眼,试探问道:“陛下,昨夜没睡?”
魏约发寒的眸光扫过墨云,原本胆子颇大的墨云忽地被这一冷眼,吓得闭了嘴。魏约揉了揉太阳穴,“今日,朕就不去宫里。若有紧急的折子,就送到这儿来。朕陪娘亲吃个饭。”
早膳摆了满满一大桌,庄夫人兴致缺缺,挑挑拣拣,没有胃口。
魏约亲自舀了一碗白粥,庄夫人连连摇头,“喝不下……”
“怎么?”
“人人都有喜事了,汐月前几日也生了个大胖小子,偏你落了个单。”庄夫人忧心忡忡,“听说,宫里还没开始选秀?”
“这个不急。”魏约稳如泰山。
不一会儿,墨云报来一大堆文书——魏约看着文书的暗红印章,便知这不是宫里的折子,是暗卫传来的消息。他款款而去,徒留庄夫人喊道:“阿约,你都没吃上一口,又去处理什么事儿啦!”
阳明院,竹青雪白。
魏约坐在书案上,手里捏着文书,怒不可遏,“他们竟敢拿卢阳书院的学子们做文章!”
新帝登基,改元通和。按照大晋惯例,克承大统第一件喜事,便是大开恩科。各地的举子们冒着风雪,陆陆续续到了京都。学子们一多,便容易聚在一起喝酒言欢,除了品评诗作,便是议论政事。
说的最多的,便是魏约得位不正,手段毒辣。
谣言说得多了,信的人便多了。举子们一起哄,就有个愣头青写了篇檄文,列出暴君魏约的十大罪状。领头的,便是卢阳书院的学子们。
“举子闹事,看样子要越闹越大,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是做不到的,魏迎终究是没有耐心,等不了啊。”魏约恢复了平静疏离的语气。
“他们眼下就在卢阳书院,群情激奋,京兆府已经去了……”墨云忽道。
“京兆府?聂宴也去了?”魏约挑眉问。
“应该是去了,此事重大,若是没处理好,开春的恩科怕是也会受影响?”
“把这些学子都抓起来,一个也不能少!”魏约声音泠然,活脱脱暴君的模样。
……
夜色越来越浓。
苓苓叫小厨房重新热了一次又一次的饭菜,也等不回聂宴。早就过了衙门下值的时辰,苓苓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也吃不下一口饭——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沉重的夜色下,漫天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