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熟的男人推开了门,似乎是上次就坐在左门长身侧的一位弟子。
他看到降措后眼神变得冷淡许多,一直到看见这小孩手里还提着一桶突兀的活鱼。
小孩问:“我是降措,能让我见一下门长吗?”
遇到见过的人,降措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生怯了,就是水云看着他的表情依旧冷淡。
他留下一句“我先问问师父”,然后便将他拦在大门之外。
没直接拒绝,那就相当于有戏。
降措找了个最角落的台阶坐下,这一天下来做了这么多的劳作,再加上爬山上门,他多少是有些累的。
不过在酒楼的时候照样是做这些,在人来人往的喧闹里被强迫着低头俯首,在大烟的臭味里寻找能停歇的夹缝。
每次看到他挺直的身板,负责采买的刘老棍就会说他是少爷心下人命,看不惯他这幅清高的样子。
然后想讨好刘老棍的程二剩子就去打他。陈二是个二十多岁的伙夫,在动手时还会嚷嚷着:“老刘说了,打弯你的骨头,打弯了好好认你的命。”
剩子力气极大,在人群中又高又壮,小的时候高热把脑子给烧坏了,想什么事都是一根筋。因为和酒楼老板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没人会在明面上对他怎么样。
降措也有回击时把他打出血的时候,不过他不怪剩子,他知道剩子的日子并不比他好多少。
但是他恨这个地方。
曾经的他生活在雪山和野林之间,和阿妈一起过自给自足的生活,母子二人的世界里没有第三个人。而距离那时才过了一年不到,他就尝遍了,也看惯了这些阿妈曾描述过的人间疾苦。
好在,刘老棍说的不对。
曾经在家乡时,阿妈带他离开了父亲家,逃过了那里世世代代生为农奴的命运。
现在的他也被左门长救出来,可以挺直腰板做人。
在降措坐在台阶上,脑子还停留在曾经那些或好或坏的记忆片段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让他欣喜若狂的声音,“小孩,在想什么呢?”
“想之前在……”话没说完的降措忽然愣住,他听出来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抬起头惊讶道:“左门长!”
只见一袭白衣白衫,原来是左若童出来了。
“你来找我?”
降措扭头看去,左若童就站在他身后。
“嗯,我和李慕玄捞了点鱼,”他不免有些紧张,“门长收留我,我却没有什么能报答门长的,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不知道您平时吃不吃鱼,您别介意。”
桶里的鱼都还是活的,如果左门长要收下,不管是吃了还是放走都行。
“你的心我领了,水云,收下。”
水云将桶提走,然后就让降措迷迷糊糊的回去了。
没有欣喜,没有失落,他稀里糊涂的回到下院,然后李慕玄也忍不住向他打听情况,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在谄媚吗?
降措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像是有意在讨好一样,紧张着唯恐左门长会这样看待他,误解他。
可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送都送了,再想这个也没用。
于是他在院子里接着砍柴,安心砍柴打水,最踏实了。李慕玄不是话多的人,不会有意去打探降措的底细,两个人相处的比较和睦,还时常有路过觅食的小野猫与二人作陪。
直到有一天左门长亲自来到下院,把李慕玄给接走了。
于是降措回到了一个人砍柴,一个人打水,一个人吃饭时间的日子。但院里监视他的泽川还在,就是依旧不会接他的话茬,非必要时不会与他产生接触。
就这样,降措一个人在下院又过了许久,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到了一个月的期限,泽川照例向门长禀报下院的情况。
“那降措没什么特殊反应,一直老实在干活,就是偶尔会主动找我说话,问的也都是些小猫小狗之类的问题,”泽川尽可能抛开自己的主观看法,说道:“还算沉得住气,对李慕玄离开的事他也没有好奇过。”
“一点也不好奇?”左若童问道。
“看到是门长亲自来接,他大概以为李慕玄已经入门了,就对李慕玄说了恭喜的话,之后便没再向我问过有关他的事情。”
说到这里,左若童确实记得自己到下院找李慕玄的时候,降措在见到自己时欣喜的样子。
自己离开后,小孩脸上似乎并没有失望的神色。
左若童沉思片刻,随即道:“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好苗子,就是不知道他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可能……没想太多,弟子觉得那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看着泽川支支吾吾的样子,这还是左若童第一次见到弟子给未入门的孩子说好话的。
毕竟作为三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