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话锋一转道:“今日请陛下过来,除了洛州的事,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陛下。”
元彻神色平静,眸子却微动了一下。
陆太后含笑神秘道:“我给陛下准备了一个惊喜。”
话音落,帘幕轻卷,随着一阵清脆的环佩轻撞之声,一个头戴步摇金冠,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下拜。
女子色若朝霞映雪,灼若芙蕖出波,姝艳绝伦,不可迫视。
陆太后满意地看着眼前得体的美人儿,去年选入宫中的良家子,这是最出挑、最漂亮的那一个,调.教了几个月规矩,终于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虽是严正克己,可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着这么个美人儿,不信不为所动。
元彻面无表情,注视着那道缓缓而来的艳色身影,蓦地眼睛一疼。
一张若隐若现的脸,一道似有若无的记忆,随着眼前女子的款步靠近开始慢慢浮现,与眼前女子的身姿重叠在一起。
“奴婢徐氏,叩拜陛下。”
声若微风振箫,又如娇莺初啭。
元彻一阵晕眩。
陆太后得意询问天子,“陛下觉得如何?”
元彻视线愈发模糊,他集中心神,定睛看向女子,心口却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疼痛。
——陛下。
脑中乍然传来一道空旷而熟悉的呼唤。
元彻心口狠狠一抽,定睛再看,眼前的女子却是如此陌生,那个声音……
“陛下?”陆太后见元彻脸色不对,蹙眉,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元彻却如失神般缓缓起身,脚步刚迈开,便骤然昏倒,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陛下!”
*
夜色如墨,微风动帐。
元彻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陛下……”
女子悲戚而优美的呼唤在耳边不停萦绕——
“陛下,救我。”
大雨滂沱,宫门在他身后一重重关闭,他拼尽全力在无边雨幕中疯狂奔跑。
他从未如此绝望过,哪怕自幼被陆太后的阴影笼罩,日夜担惊受怕,几度折磨垂死,他也不曾这般绝望恐惧过。
“阿锦!”
女子乌发如蓬,衣衫凌乱,暗红的污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死不瞑目。
他在暴雨泥泞之中往前爬着,绝望对她伸出手,即便贵为帝王,也跨不过那道名为生死的鸿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梦中,女子对他转过身,明艳的面容上泪痕斑驳,眼神怨毒,质问的声音尽是仇恨与不甘。
“陛下,你为什么不救我?”
“陛下,你骗的阿锦好苦啊……”
元彻猛然睁开了双眼。
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她让自己救她。
她,是谁?
阿锦,是谁?
*
于此同时的洛阳。
做了一天家务的崔之锦,全身疲惫不堪,梳洗之后,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这样写对吗?”
雕梁画柱,碧瓦朱甍的宫殿中,光线迷蒙,烛火微晃。
十四岁的崔之锦,坐在书案边,声音甜润,傻傻地仰头问身边的男子。
“嗯,阿锦写的很好。”
耳边传来男子温和醇厚的声音,皇帝执起书卷,为她诵读《论语》。
“世人常言女子何用知书?然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才女,胡人多不读书,所以野蛮无知。阿锦,你一定要多读书,明理明智。”
崔之锦点点头,脸上带着天真的笑。
纸上的墨色渐渐开始蔓延,直至整个宫殿陷入一片黑暗。
崔之锦看到自己倒在一片血泊中,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脸上、身上都是黑色的血污。
她对着一片虚空伸出了手,痛苦呻.吟——
“陛下,阿锦疼,阿锦好疼啊……”
心口一阵绞痛,崔之锦猛然惊醒。
窗外,月华静静流淌,一地寒霜。
崔之锦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一片,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她竟然梦到元彻了。
大约是因为白日里遇见陆怿的缘故,便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吧。
前世,她就是在这一日被陆太后送给了皇帝。
如今她避开了命运,不知又有哪个可怜的女子,将要重蹈她的覆辙,被陆太后杀母夺子。
崔之锦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夜色沉沉,她却再难成眠,为了不吵到妹妹,遂点了一盏油灯,披着衣服来到了院子的葡萄架下,借着微弱的烛火,翻读《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