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着脚步来到白天苍的尸体前,双膝一软,颤抖着手掀开白布。
白天苍的脸色已然发白,唇角、额头还有干涸的血迹。他双眼未闭,眼神是死人才有的空洞与黯淡,是个死不瞑目的模样。
白君照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攥着白布,眼泪如滚珠般落下。
与此同时,断剑坪上,众修士为了白天苍已死的讯息而高声欢呼,笑声遥遥传出云海,高空之上,松涛阵阵,鹤唳声声。
虞水遥轻声道:“这件事最可怜的就是君照,他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白君照颤抖着肩头,抽剑出鞘,在草地上挖出一抔又一抔泥土。
明俞芷迎着烂漫日光看了许久,看他将白天苍的尸体放进土坑,然后赤手将泥土推进坑中。
她踩着草地来到白君照的身旁。
泪水滴落在他沾满污泥的手背,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
白君照低着头,咬着牙颤声道:“……为什么总这样执迷不悟?!甚至连阿娘的性命、君竹的性命都无法停住他的脚步!”
明俞芷站在他的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头。
“我真恨他!与他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感到煎熬。所以,我只能选择叛出三仙台,从此与他一刀两断。我以为这样就能狠下心,与其他人一起共同讨伐他。”白君照的手指紧攥着,“如今他终于死了,阿娘的仇终于得报,天下人再也不会有生死威胁。我本该开心,可是又为何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明俞芷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将之放在泥土上面。她轻声道:“我告诉过君竹,他的父母十分恩爱,他有一个很疼爱他的阿兄,还有一个很疼爱他的阿姐。这是他自己刻好的木牌,说要送给自己的爹亲,说他很想念他。”
她轻笑着叹息:“真不知他是和谁学的,你瞧,竟刻得这么好。”
白君照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那木牌上,滚烫的泪水沿着鼻梁滑落。
他赤手将土坑填平,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立碑,否则怕是有被人破坏的风险。
填好之后,他跪在墓前,郑重地拜了三拜,却并未离开。
众人远远观视,虽不知他要站到何时,但都十分默契地不上前打扰。
另一边,明俞芷对虞水遥商议道:“君照自小聪慧,心思也细腻。这件事,他或许要很久才会走出来。现在重点是月眉,她恐怕对白天苍的行径更是一无所知。今日过后,修真界不知还要流传多少闲言碎语。我看他们兄妹二人还是先随着我生活吧,至少在平烟渡,我可以保他们无忧。”
虞水遥自然没有意见。她对别人的家事从来不多说一句,那些从天下大事中抽出来的不多的心思,也全都留在了自己骨肉身上。
思及至此,她的眼中有了些笑意,问道:“清瑛,清玦可有跟来?”
虞清瑛颔首:“在断剑坪。”
他话音方落,忽地不远处一人扬声喊道:“阿娘!”
虞清玦隔着潺潺溪水望过来,一双眉目在朝阳中笑得眯成月牙。虞府子弟本就是一脉相承的相貌俊美,虞清玦生得尤为出众,只是此刻阳光明媚,他的发冠凌乱,眉睫也被晒得微微泛黄,便显得有些稚气未脱。
他走过来,习惯性地就站在虞清瑛身边。虞清瑛的身形高大挺拔,眉目也英朗,眼中是多年位高权重堆出来的冷傲。如此一来,虞清玦气势稍弱些,与他站在一处,竟是被彻底比了下去。
虞水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慢条斯理地将他的碎发抚到耳后:“好像是瘦了?”
虞清玦微眯起眼感受她的抚摸,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吧。”
此刻,虞水遥已经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并瞧见他发冠上的玉珠少了两只。她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又出去胡闹?”
虞清玦卖乖未遂,吓得张了张口,眼中透出些许惊讶。他脑筋立刻飞转起来,还未想到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一旁虞清瑛淡声开口道:“掌门,清玦近日忙着在各地打理铺面,许是奔波劳碌了些。”
虞水遥扬起眉,“是吗?”
虞清玦微张的嘴巴很快合上,他抿唇笑了一下,从善如流道:“是这样的,阿娘。”
“嗯,”虞水遥又问,“那可有好好听阿兄的话?”
虞清玦飞快点头:“这个自然有。”
“噢?”明俞芷双眉扬起,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她笑出声以后,身后虞府子弟皆是忍不住了,因知晓虞清玦虽有脾气,但也不会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于是个个胆子都大起来,抬手捂脸,嘻嘻哈哈低声笑出一串,连绵不绝。最后连虞水遥都忍俊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虞清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眉头一皱,转过身去刚要骂上一番。虞清瑛终于肯出声解围,含笑道:“清玦这段时日一直在我身边,助我处理悬壶殿之事。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样样都做得很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