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血水的溪流沿着岩底缓缓汇进不远处的地下暗河,汩汩水声仿佛着急奔走的鱼群发出的逃窜声。
也不知这圣母虫因何增添了莫名的恐怖气氛,姜馥迩手掌一收,阻隔了郤博彦的视线:“公子莫要扯远了话题,到底信还是不信?”
饶是姜馥迩如此回避,郤博彦依旧目露焦灼。
他收敛眼中慌乱,略略皱眉思索,正色询问:“姑娘手中的金甲虫可是唤作‘圣母虫’???”
这次换做姜馥迩惊讶,毕竟这圣母虫世间罕有,能认出这东西倒着实是有见识的。
但当下她顾不上和颜悦色和他讲述圣母虫的由来,只想尽快从这仿若地牢的地道中脱身。
于是她颔首:“郤公子见多识广,也该知道这圣母虫听从主人指示,我不会让他伤你,只噬了你的血蛹,从此你便恢复自由身。”
郤博彦犹豫:“我怎知,你这圣母虫不会要了我的命?”
“郤公子的血蛹连着筋脉,若是伤了你性命只怕会同那管事一样,将这地道中的血候尽数招来。”
说着,姜馥迩沉默了会,才又开口:“何况我对公子身世不感兴趣,更无筹码做要挟…只有一事,公子诚实作答,我便帮你脱离控制。”
郤博彦神色一松,半信半疑问:“你是想知道那书斋的古籍从何而来?”
不得不说郤博彦脑子转得极快。
起初姜馥迩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弱书生,所以对书斋从未有过任何防备。但事已至此,姜馥迩很难不想到这短短时日两人经常见面的地点。
哪有那么多巧合,偏偏和他在一起时被人送了几本世间难寻的古籍?
她难免怀疑这是有人背后做了安排。
可郤博彦淡笑一声,垂睫去摆弄仍露着锋利刺牙的拳套:“我与那掌柜不相识,姑娘大可放心,我并未做手脚。”
姜馥迩虽对此不坚信,可目下只得认可这种说法。
她再次伸出手,露出掌心的圣母虫:“你将手臂伸出来,起初会有些疼,忍半刻就无事了。”
郤博彦丝毫没犹豫,将手臂上的腕带卸下,向上挽了袖口,直到姜馥迩手中冰凉的触角摩挲着触碰到他方才刺破的血孔。
那金灿灿的甲虫泛着奇异的光,从凝结了血痂的血孔中缓缓钻入,直到从他薄如蝉翼的皮肤下透出耀目的黄光,将交错如网的脉络照得清晰。
这痛感仿若刮骨抽筋。
郤博彦当即倒抽口凉气,引姜馥迩抬睫扫了眼他近乎狰狞的表情。
谁知他却因此颤抖着双唇开口,虚弱无力的气音几乎被牙齿碰撞的声音覆盖。
“这圣母虫是被一种唤作‘伏屠’的至凶之物冶炼的…只不过伏屠这类虫豸早就跟着虫王陪葬了…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粗重喘了几口气,直到手臂上一处鼓起的地方忽然被黄光覆盖,先前的痛苦才稍微缓和几分,他咬了咬牙忍耐:“这东西分子母双蛊…姑娘知晓?”
姜馥迩摇头,可又觉得郤博彦说的不像假话,追问:“公子是从哪获知这虫子为何物的?”
“县主…”郤博彦喘了两口粗气适应疼痛,“县主喜好志异怪谈,总让小郡王给她寻些闻所未闻的故事,还特意让位高人来府中小住过,我因此听县主和仪宾谈论过一二。”
他看着姜馥迩,任臂上黄光朝另一处血蛹凸起爬去,“姑娘手中的是子蛊,母蛊…据说种了母蛊之人会嗜血杀戮,难保人形。”
姜馥迩眼中黯然一瞬,她从未听师母对她讲过一二。
可如今,郤博彦这样说又实在令她想不出别有用心的理由,只当是他痛苦至极的和言善语了。
但真如他所言这般,母蛊在哪?
…嗜血杀戮,难保人形…
她长了这样大,从没发现苍山上有什么隐秘场所,更没发现师父师母藏了多大的秘密,又岂会藏了什么怪物在门派里?
正当她想从记忆深处找出些蛛丝马迹,却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通道转角的漆黑处传来,引得二人同时望过去。
“两位交谈甚欢?没听见有人进来了??”
邶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他抱臂倚墙,手里玩着个点着的火折子。
不得不说他耳力极好,姜馥迩调动内力去辨听远处声响,才发现如邶恒所说,伴随着溪流和敲打墙壁的谈论声,正有众多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抵近。
眼前郤博彦表情依旧狰狞,他自顾在手臂上划了条刀口,可供那只明晃晃的圣母虫悠悠爬出。
直到物归原主,郤博彦随手从腰间取了条白帕子出来,姜馥迩才发现那是两人最后一次在书斋相见,她赠给他擦拭满身飞雪的。
未料此刻,她早已没了几日前的热情感触,只剩下幻想泯灭的索然心死。
——
三人走出地道出口时,天色刚蒙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