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小口地饮着荔枝酒,一边问:“怎么瞧着来哥儿和他爹像两家人似的?”
“他们院的事,太复杂!”元玉虽也几杯酒下肚,但仍知道有些话不可说,便一句带过。
酒意上了头,段怀英有些昏沉,也无心再追问,只靠着元玉闭目养神。
这时殷央令匆匆而来,附到元玉耳边说;“徐姑娘昨日去了西院,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想着事情恐怕有异,便来报大娘子。”
元玉登时清醒了不少,因有了不好的猜想,而不由心里一沉。
自闹了给徐、殷二人分院又撤回之事后,敏锐又细腻的殷央令便注意到徐修青的异常,留心观察后,将情况禀告给了元玉:徐修青常往西院而去,可能搭上了那边的二位公子。
元玉深知,徐修青既然能搭上西院,便有可能经由西院搭上卫自平。她想通过徐修青来为一些事,便并未对其阻拦,甚至暗中吩咐各处为她去西院行方便。但筹谋尚未成形,便得到了殷央令这个消息——那和夕儿生前经历的事几乎完全一致!
元玉让殷央令撑扶着段怀英,自己站起身来,往右边走去,想吹风清醒一下。她站在阑干前,耳里却听见哪里在议论茂王府的事情。
“听说世子妃的病更重了,王府都已经备好棺椁了!”
“天哪!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我婆母身边的妈妈,她男人便是做棺材铺的。那棺椁就是从那儿定的!”
“哎哟,天可怜见。她虽然不得家里宠爱,但颇得世子青睐,这世子妃的位置,眼看着将来便是太子妃,是皇后!只奈何她无福消受啊,熬到这一步,竟要将泼天的权贵拱手让人了!”
“诶!谁说不是呢!”
“你们真觉得那是顶好的福气?我倒是听说,世子他好像有隐疾,所以如今这年纪了竟还一个孩子也没有!”
“世子妃才嫁进王府一两年,况且她那身子骨谁不知道,哪能有孩子呀!”
“嘿!世子又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他成婚前难道不会有通房吗?官宦人家尚且如此,何况皇亲贵族!而且他成婚后,府里也有姬妾在的。但就连一个孩子的影儿都见不到。你说稀奇不稀奇?”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你从哪儿听来的,可靠不?”
“我嫂嫂身边的一个女使,她哥哥便在茂王府当差!”
“哎哟!那这应该假不了了!”
......
少妇们站在屏风右侧的阑干旁,正说得热火朝天,见前面本来背对着他们的元玉转过身来看她们,立刻噤了声,为被旁人发现她们在谈论别人的阴司而有些尴尬。她们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又有旁的喧嚣遮掩,本不易被听到。但元玉因着粗略听见事关茂王府,便凝神细听,仔细地捕捉她们在谈什么。
偶尔闲话,是人之常情。况且,若不让这些早早就关在大宅院里的姑娘们能在出来聚会时交换些轶闻,她们的日子就更少了些趣味。元玉按着额角,作出酒昏的模样,慢慢转身往前走去。那些小娘子们见状,立刻松了一口气,扶着阑干又开始说起新话题。
元玉一边垂首往前走着,一边回想方才听到的话。那除了告诉她席菵露命不久矣,为她佐证尊贵的世子殿下是个有缺陷的疯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想起席菵露,元玉沉重的心里搅起愤恨,因她的噩耗,因自己的无力。
元玉抬起头,看见前面角落的柱子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是谏议大夫家的朱大娘子。她正透过纱帘间的缝隙,好奇地往下看着什么。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惊疑起来。还未等元玉随之看过去时,就见她惊叫一声,而后颤着身子软倒在地。
元玉连忙上前去扶她,问道:“朱大娘子,怎么了?”
附近的人都纷纷聚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何事。远处的人,也都被那声惊叫吓到,张望过来。
朱大娘子攀着元玉的胳膊,在她的帮扶之下才重新站起来。
“下面......下面......”朱大娘子颤抖着声音往外面指,眼睛却看着元玉,不敢往自己所指之处看去。
站在阑干旁的人们见状都纷纷拉起纱帘,却被所见之景惊起一片惊叫。
灰蒙蒙的薄云散开,澄净的月光带着暖意撒在庭院里,一切都在视界中明朗。
竹林被风吹得肃肃,小径上躺着一个女子。插在她心口的刀,映着月光,成了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