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愧疚地一叹,道:“是是是。我真是越老越不成样儿了,竟说出这些胡话来。你真是骂得好,可把我骂清醒了......”
元玉虽不知晓这边两位长辈具体的谈话内容,却也多少能猜到是在说些什么。在回潜光居的路上,她便一直想着这事,琢磨着老夫人的心思。
进了院门,看见守宗侍立于屋外,元玉走向屋门,讶异道:“主君回来了?”
守宗行礼,欲言又止,最后只浮现出很难办的表情。
“怎么了?”元玉问。
守宗一言不发,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元玉向里走去,霍香跟在后面,却在要进去时被守宗拦住了。他面色复杂地摇摇头,示意霍香不要进去。
霍香虽困惑,却也感到了不对劲,止了脚步,候在门外,心里有些打突,不由得担心进去了的元玉。
元玉走进屋,看见姜易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
窗子开着,夜风时不时地往里吹,屋里虽暖着炭火,却还是有些寒凉。他一身墨色大氅,衬得面庞更加白皙清俊,随风摇曳的灯火晃动其上,让他的神色更加莫测。
“怎么坐在那儿?仔细别冷着了。”元玉笑着道,刚欲向那边走去,就看见那盛药茶的碗原封不动地放在左边的圆桌上。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她改了步子走向圆桌,坐在桌旁正对着姜易的凳上,将手搭置在那药碗旁。
“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务都忙完了?”元玉看着那茶碗问道,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姜易看着她在那儿坐下,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下,像在笑元玉,又像在笑自己。
“你没有什么别的想和我说吗?”姜易看着元玉,亦是毫无波澜的语气。
元玉抬头向他看去,望进那双幽邃的眼眸。她温和地笑:“我应该说什么吗?”一顿后,她又道:“或许我应该问你想听什么,是吗?”
姜易也不愿再与她打太极,将视线移向那碗,问道:“我曾与你说过,你若不愿喝那药,我去同祖母说,拒了便是。何必如此阳奉阴违。”
元玉看向另一扇窗前的花几,盆景依然摆在那儿,旁边还多了一个白山茶盆栽。
盯着那花儿看了一会儿,元玉才将视线转回放到姜易身上。她依旧温和地笑:“那时我新进你家的门。若新妇进门第一天便让郎君因为自己去违抗长辈的命令,你让祖母如何想,又让旁人如何想?人言虽虚,却实在可畏。”
姜易静静地听着她道来,神色平淡。待元玉说罢,他点头,而后道:“我知道了,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不等元玉开口,他又问:“但你为何不愿喝那药?我想知道。”
“那时我们方成婚,考虑子嗣未免太早了些。”元玉回答。
“那现在呢?”姜易紧追不舍,“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吗?”
元玉不紧不慢地答:“现在,也只过了两三个月。”
她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姜易沉默良久,而后问:“你还有别的想说吗?”
元玉看着他的脸,因少了往日里常见到的轻松愉悦而显得冷淡,仿佛他就是静默本身,类似无情。
她还是选择温和地笑:“别的什么?”
姜易注视着她的面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然而那温和的笑颜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只是在这种时刻,突然就显得遥远而冷漠,能够刺伤什么。好像只要她愿意,那种疏离就足以击碎任何东西。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平缓的呼吸化作了空气里淡淡的白雾。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了动作。
姜易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放在了身旁的炕几上。
那是个盒子。它看着平平无奇,却能搅动两人的所有心绪。
看见是什么之后,元玉温和的神情渐渐淡去,最终什么也不剩下,只有平静和淡然。
方才守宗摆出那样怪异的神情,原来是因为如此。
“你知道了。”
元玉看他,平平淡淡地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