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如今,竟这般轻易拿了出来,他眸光中闪过怀念,轻笑:“皇兄果然舍得?”
只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却又有另一番意味。
是舍得酒,还是舍得人?
裴月脸色更白了,只因着意态风流婉转,看上去反而多了弱柳扶风的盈盈美感。她未敢转身回看齐武帝,只听到他满不在意道:“一壶酒而已,你我兄弟,谈何不舍。”
是,谈何不舍。她不过是他万千妃嫔中的一个,还是为了防止裴家叛乱才纳入宫的人质,他有什么舍不下的?
她已然死过一次,又何必再怕此身是否清明?
裴月浅浅笑,侧身斟酒,一杯递给镇南王,一杯自己握在手中,道:“连累镇南王搭救妾身身负此伤,妾身裴氏在此谢过。”
她仰头一口饮了,旁人离得远许是看不清,嵇夜却是瞧得清楚,她的面上尽是决绝之态。
眉间微皱,想必是甚少饮酒,喝不来这浓烈芳香的“美人酡”。
明明心思单纯,却偏要学那狐狸之态。
嵇夜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纵是知晓皇兄和众人都在等着瞧他饮下这杯酒,可他照旧不慌不忙。
他这皇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可笑了,竟敢拿后宫女人做局?早在那杯酒倒出来时,他便闻了出来里面藏有催情之物。
自从十五岁那年在南境中毒以来,他早已练就堪比神医的嗅觉,再无人可加害于他。
可惜,皇兄不知道。
嵇夜扬起手,欲倒掉这杯酒。对面柔声入耳,“殿下,可是妾身这酒斟得不香吗?”
他止住动作,头一次在裴月脸上看到旁的东西。欲语还休、欲拒还迎。这下倒真有些狐狸之态了。
嵇夜觉得有趣,他摇摇头,眼睛盯着裴月一动不动,手里美酒已入口中。
他倒扣酒盏示意,“本王一滴不剩。”
嵇夜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意,指腹轻轻擦过唇边残酒。
裴月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不知为何,总觉得镇南王此举是在提醒她那日两人吻在一起的场面。
任务已然完成,她向齐武帝望过去,见其微微点头,便对镇南王:“多谢殿下。”
裴月盈盈回到座位,不过半个时辰,便觉得身上燥热起来。她自知是催情饮的缘故,低声提示君王。
那厢齐武帝却置之不理,面色不虞。许是饮了酒,又有那药物的催发,裴月有些恼了。明明是他要自己行此秘事,现下时机到了却按兵不动是何缘故,难不成到这般地步又觉她轻浮了么?
台下一曲舞毕,眼看便到了宴席的尾声。
镇南王忽起身道:“皇兄,臣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来日再来向皇兄请罪。”
他迈步急走,却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倒地,幸好旁边宫人扶住。
齐武帝紧张地大步走下去,关怀道:“七弟可是旧疾复发?”
裴月从未见过嵇夜如此失态,她盯着两人,只见镇南王的手紧紧抓住了齐武帝,低声说了什么。
血?
裴月按着他的嘴型复述着,只得出这一个字。她神思混沌,不明白镇南王是何意。
齐武帝紧张的神情之下有着说不出欢喜,他吩咐李公公:“镇南王头伤未愈,不宜回府,送去凌波殿休息。”
待人走了,又道:“朕也乏了,先行回宫了,裴美人随朕去吧。”
裴月同君王共乘一轿。漆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比夜色还要幽深。
直到轿辇停在一片湖前,他望向湖面。裴月随之望去,夜空一轮圆月洒在湖中若浮光跃金,波光粼粼随风而动,确是很美的景色。
只是与他们二人并不相宜。
齐武帝沉默了须臾,道:“裴月,镇南王有处不为人知的秘密,每逢月圆夜便会嗜血,否则会体寒至死。”
“什么?”裴月脱口而出,脑海中还在甄别他的话。
镇南王有嗜血症。所以方才大殿里,他的口型确实是“血”。他病发了,要此物才能解毒。
可是,镇南王既知自己此症,又怎会毫无准备在月圆之夜赶来赴宴,他当时来之前便服过血才对。
裴月心脏剧烈跳动着,她猛地看向齐武帝,质问道:“催情饮只是幌子对不对?那壶酒里还放了别的东西,一种能再度触发镇南王嗜血恶疾的药,是不是?”
齐武帝不悦地看着她,双眉皱起,“裴美人,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
“老七这些年心思愈发深沉,若非如此怎能骗过他?有你在身侧,他若是识破了催情饮,自然以为朕用的是美人计,反而会放松警惕,不会深想。”
“只是,”他的手拂过裴月的脸颊,玩味道:“朕原本以为他会识破催情饮拒绝饮酒,还准备了另一套计划,未曾想过他会那般顺利饮下。裴美人,你猜镇南王宴席间是闻了出来,还是未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