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吊顶全开着,灯光明亮,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末节全部无所遁形。
瞳孔里的倒影,微微颤动的睫毛。
傅言想都没想,本能地捉住企图从他身上溜走的手,下意识使出的力道带得人又向他贴近两分。
肢体交错,明显不同的体温暗自流动。这下,他分明看清她眼中的慌乱,涨红的脸颊,以及无措而微张的唇。
如果含下去-----
连呼吸都停滞的刹那,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犹如一道惊雷。
傅言手里一空,眼前的人惊惶地后退,摸到沙发上的手机,如获救星般抓在手里借口“去接个电话”,然后慌张落跑。
掌心的余温尤在,发热的胸口逐渐冷却。
相似的记忆涌入大脑-----那时他没敢吻下去,她也是这样逃开。然后没过两天留下一纸别话,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离开,换了手机号码,跑得彻彻底底......
他曾经后悔,倘若当时什么都不想、不顾一切地吻下去,或许她就.....
不会逃......
*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电话里,王芳没听到回应,不免抱怨。
“听,在听......”唐梨出声。
刚才一口气跑上楼,现在还在喘。
“你刚说什么?”
“我让你猜我刚才去了哪儿。”
这时候唐梨的心还怦怦直跳呢,哪有心思猜她去了哪儿?
“猜不到。”
那头王芳不满地哎了一声,放弃卖关子。
“门卫监控室。”
“啊?”
“我在小区散步,看到有人在那儿查监控,于是突发神经----”
“.......”
“你猜那天傅言的车几点进的小区?”
“......”
“算了,你肯定也猜不到......凌晨两点。”说着,王芳又强调一遍,“凌晨两点啊!他从两点一直等你到七点半,不是喜欢你难道失眠啊!”
唐梨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烟花幻影。
-----不是想知道昨晚我几点回的房间?
-----昨晚,我没走。
床上、枕头上的头发,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守了她一夜。
然后又在她家楼下守了大半夜......
“也许也是失眠,因为你离家出走睡不着,干脆跑过来守着......”王芳的声音还在耳边持续,“你要还说只是在乎我不信,单单‘在乎’会做到这种程度?”
“你让我缓缓......”唐梨切断通话,烫手一样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接着飞快关房门、落锁,然后背转身靠在门上。又因为两腿发软站不住,身体慢慢滑下,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甚至比刚才以为傅言要亲她的时候还要慌乱。
“唐梨。”
咚咚咚-----
傅言的声音与敲门声先后升起,从她头顶落下来,砸得人心惊肉跳。
“你忘了笔记本。”
“我.....我一会儿去拿。”
“帮你拿来了。”
“哦.....我、我在换睡衣......”
一样蹩脚的借口,门外片刻沉默。
“给你放书房。”
“好,谢谢......”
门外再没有了声音,飙升的心率也终于缓缓降下。
“唐梨啊......”她屈膝抱头唾弃自己,“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天晚上,唐梨做了个漫长的、半真半假的梦。
她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傅言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不能剧烈跑动,基本能够行动自如。而且性格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开朗,许久没朝她发过脾气。
他还开始自觉地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吃完饭抢着洗碗。一次两次以为是他心血来潮,天天如此则让她难以捉摸。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他漫不经心瞧着她那副想不通的神情,说话的样子十分地吊儿郎当。
“你说,非要赖在一个疯子家里图什么?别是想等我好了之后以身相许?”
“不是不是,我没那么想。”
“那你图什么?”
“我......”
“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她的脸羞得通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耻。
接下来,傅言待她愈发友善,越来越信任她。最初定下的数条“不许”、以及七七八八张贴在客厅醒目位置的注意事项与规定,全被他废除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