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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氏胆子很小,或许是因为坏事做得太多,她格外惧怕鬼神。
昏倒前她记着自己恍惚间看到了个白衣女鬼,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陌生地方,这里似乎是个庭院,一棵粗壮的桂树下系着一个藤条编成的秋千,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晃荡。
周围不见人,荣氏以为仍是鬼魅作祟,连忙以头抢地,嘴里念叨着求饶一类的话。
秦苑桐来时看到她这副模样,只觉滑稽,跟在她身后的几个暗卫也是如此。
有人一不小心笑出声,荣氏后知后觉来了人,她赶忙抬头,却看见秦苑桐坐在秋千上,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原来不是鬼神作祟。
见状,荣氏对着秦苑桐直接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反了你了,赶快放开我!”
“侧夫人已是这般境地,怎么还学不会乖?”秦苑桐语气生寒,跳下秋千一步步逼近她,“几日不见,侧夫人看到我好像有些意外?”
是了,虽然听闻皇后倒台,荣氏却一直心存侥幸。
她想,说不定表姐生事时,那个死丫头也惹了一身腥。
可如今看来,秦苑桐非但安然无恙,似乎还知道了些什么,要过来找她算账。
秦苑桐似乎是猜出荣氏心中所想,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看似若无其物,实则暗暗发力彷佛要把整条胳膊给卸下来。
荣氏本想再骂,这下脏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股寒意从她背后涌起,她本就心中有鬼,一双眼睛胡乱朝着四处瞟,忽然感觉肩膀一松,秦苑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来时听星夭说起一件旧事,她说一年前我为兰夫人守灵,傍晚时忽然昏倒,原先以为是忧思过度,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荣氏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对视上秦苑桐的眼睛。
她此前一直都害怕秦苑桐的这双黑眼睛,总觉得它不该出现在人身上,冷漠凶狠,应该长在狼身上。
现在她被这么一盯,更是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般,“没、没错。”
那次秦苑桐大难不死,而后荣氏着急对星夭下手也是为了杜绝后患,虽然她在熏香里做手脚的时候没人看见,可保不齐之后出什么岔子。
现如今,这个岔子来了。
秦苑桐冷笑一声,继而又说起昔日荣氏想要加害她和星夭的事情。
荣氏全都没有否认,只是被捆在地上支支吾吾,宛如一个被掀了壳的王八,怎么都翻不了身。
知画等暗卫听闻此言,全都暗自咂舌,虽知荣氏跋扈,没想到她竟也如此恶毒。
秦苑桐转身走到秋千上,脚尖离地荡在风中,她向荣氏问了几个问题,既是前世也是今生的困惑。
第一,荣氏为何偏偏要跟她过不去,甚至要三番五次地结果她的性命。
第二,荣氏在侯府时害过多少人,午夜梦回时可有过悔意。
第三,荣氏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结局?
荣氏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若有悔,你能放过我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哂笑,“当然不会。”
一个人做事通常都要有理由,不论好坏。
先前秦苑桐就怀疑荣氏如此憎恶自己,是有什么隐情,她听到荣氏哭诉是她克死了自己腹中的骨肉时,顿时觉得荣氏可怜又可笑。
秦苑桐向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担,可若要她担下莫须有的恶名,这可不行。
虽然现在说开已经没什么意义,荣氏也未必会信。
但秦苑桐还是用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并适时引导荣氏去思考另一种可能。
荣氏经由此,忽然茅塞顿开。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她以为是秦苑桐八字太硬克死了自己的孩子,没想到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而且侧夫人以为,关于你误食麝香一事,侯爷是真的不知道吗?”秦苑桐眸光一沉,“就像现在,你被绑到这里却无人来救,是侯爷还未知晓还是他已经默许?”
这话更是给荣氏当头一击,她像是逐渐明白了什么,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告诉一个痴情的女人,她的夫君并不在乎她。
直接掐灭她心中最后的祈盼,让她知晓无人会来救她。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荣氏哭了好久还未停歇,秦苑桐心中叹息一声,此人纵然可恨,可要她面对这样的荣氏却迟迟下不了手。
此时此刻,她倒希望荣氏恢复成以往嚣张模样。
秦苑桐拂袖离去,走时有知画等人照看,谁曾想等她回来时,荣氏竟然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