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地吸了一口凉气,走到一旁。
心中很想询问昔日他何故失约,但我止住了要说的话。如果他还记得这个承诺,该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王后。”苍耳端着食盒回到屋内,“您打算怎么做?”
“先帮他治伤,待过些时日再想个法子送他离开。”我接过食盒,“去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男人的衣服……我们殿中只有大王的和太监的。”
“拿身太监的过来。”我吩咐道。
飒箭横下意识地抬起眼。
我端着食盒走过去:“要是你愿意,也可以选择扮作宫女。”
“就依你的,拿太监的。”他从食盒内抓起一块蛋黄酥放进嘴里,对上我的目光时,有些面红耳赤。
我的眼神也定住。
苍耳灵敏地察觉了我们之间的波澜暗涌,上前拽了拽我的袖子:“王后,宫中耳目众多,谨慎为宜。”
“我知道,去拿衣服吧。”我转身坐在了圆桌前。
食盒放在我的手边,飒箭横自顾自的取用。空气里是他咀嚼食物的声音,忽然他停下来,迟缓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侧过头,他黯然沉着脸。
“伤势稍加恢复,我立刻离开。”
“你很急着走吗?”我嘴角还带着一点温和的笑。箭哥哥,不用害怕连累我,我希望你留下来。
“对不起,我的任务是刺杀你的父亲,留在这里会令你为难。”
原来你是在为这事道歉……我有些难过,“等伤好了,你是不是还要去刺杀他?”
他继续咀嚼食物。
“他是你的仇人?”我问。
“不是。”否定得干脆。
“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他迟疑着,似乎有所警觉。
“我不会审问你谁是幕后主使,但真的不想……你做我的杀父仇人。”
“我没想到他会是你的父亲。”
“杀他不是你的本意,为了我,罢手好吗?”
他摇头,动作极轻,却坚定。“墨夙渊狼子野心,想篡权谋国,也许……他该死呢?”
我的脸如罩上了冰霜,不再温和:“那也轮不到你来决定。”
“昨晚见你身手不凡,想必是他命人教你的功夫。”
“父亲说女儿家应该学些防身的本事,这有什么不妥?”
“你在为他办事?”
“没有。”
“他似乎很宠你,那个箱子轻轻松松地就被你运出了丞相府。”他眼中有探究的光。
“你在试探我?莫非你以为我救你出来,也是父亲的计划。叫我假意帮你,探听你口实是真?”嘴上戏谑着,其实五味杂陈。
他没有辩驳,被我说中了,他心中有这些猜忌。
门被推开了,苍耳急急忙忙地进来:“王后,您这样大声说话,外头的人都要听到了。”
我拂袖,背对着飒箭横,他的冷酷叫我寒心。
纵然他和父亲之间仇深似海,可仅因我是墨夙渊的女儿就防备我、迁怒我,我无法接受。
昨晚重逢的喜悦,仿佛一夕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默契的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苍耳虽不愿飒箭横留在这里,但也不想横生枝节。
她把衣服递给飒箭横:“公子去里头换上吧,这样也好掩人耳目。”
他起身接过衣服,静静地走到里面换上,出来时已变作了另一副模样。
我淡淡扫了一眼。
宫监的衣服藏不住他的英气,反而凸显了他身上那股训练有素的锐利。
“你的命是我救的。”
我霸道地说,“不想给我添麻烦就好好收敛自己,别再思虑什么任务。”
“我是欠你一条命,并不表示,我得听你的。”他的语气也冷硬。
做死士的人,只会忠于一个人,忠于一个命令。
“你欠我的,何止一条命?”我于心中低语,说道:“我不会逼你做什么事,只是希望你保重性命,想必不会为难你吧?”
他的强硬被我堵得无话可说。
“没什么事,不要乱走。”我嘱咐道,“最好不要叫人看见。你虽是太监打扮,但宫里的人没有谁是省油的灯。”
默默看着我半晌,我好心的言辞总算令他服软:“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放心地点点头,交代苍耳:“摆驾,去大倾殿。一夜未归,太后那里恐怕不安宁。”
从前,我不会这样注重礼仪,现在飒箭横在我殿中,不得不小心行事。与其叫太后过来问询,不如自己去交代清楚。扶着苍耳的手,我登上肩舆。
白色的雪花在周边飞舞,我掩住口暴发出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