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若锦醒来发现已经天光大亮,回想昨晚的事,许是当时寒风冻住了脑子,现在回过神来,不禁暗自诧异,那可是谢长岁啊,她怎么敢?
她摸了摸脖子,竟然自己还活着,真是个奇迹了。
“醒啦。”
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转头就看见谢长岁一身玄色窄袖织锦暗绣胡服,腰间系着皮革蹀躞带,裹挟着外面的风雪,精神奕奕掀帘入内。
“谢……谢长岁你……你……”
谢长岁眉眼冷淡,立在她面前便把一面光全挡住,居高临下投下一瞥,直接把她吓窒息了。
“睡得可还好?”
本是一句寻常的问话,经由谢长岁的嘴说出来,凭白令人胆战心惊,若锦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道弯,斟酌半天,才含糊道:“嗯,靠着你挺暖和的。”
谢长岁:……
“哦对了,你伤怎么样?我没压着你吧?“
谢长岁睁着眼,怔怔看了她半响,随手摸了杯冷透了的茶水,默默喝下去。
清晨他被疼醒,就是因为伤口开裂,他只得起身察看,好在离开时带了些药在身上,他给自己重新上了药,又草草包扎好,这才止住了血。
“没事,已无大碍了。“他轻描淡写道。
“那就好。”若锦舒了口气,“但还是不能大意,昨日是我太鲁莽了,往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往后?”谢长岁侧了侧头,拿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语调也莫名拔高,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若锦这才察觉自己说得有些不妥,她神色赧然,低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
“呀,我的耳坠找不到了……放哪里去了呢…”
”文若锦!”
“啊?”
谢长岁眉眼暗沉,单手拎过一条板凳,端端坐到她面前,她避无可避,只好可怜兮兮抬头看向他。
“昨日在谢家老宅里你也听到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我谢长岁这辈子,许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跟着我只会朝不保夕,四处漂泊。
我给你安排两条路,一,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归家;二,我在谢家还有些产业,可以安排你进一处庄园,寻个轻省的活计,如此也可安稳度日。”
若锦被谢长岁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惊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脱口问道:“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谢长岁预想过许多,却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自己,这倒把他给难倒了,天涯海角,四海漂泊,他哪里知道自己会去哪?
只是有一样,他清清楚楚知道,他的兄弟所受冤屈,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他谢长岁就算是死,也要洗干净满身污浊,干干净净的死。
“我不知道。”他诚实回道。
想了想,又扭头多问了一句:“你……还要跟着我?”
若锦生怕他看不到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嘴角两边的梨涡浅浅,一道晨光从窗棂照进来,到映着她的眉眼清晰而灵动,叫人挪不开眼。
“可以么?”
这都是什么事!
谢长岁暗地里倒吸了口气,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的,给她的两条路,无论哪条,都是最适合她的,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就像当初她捧着所有首饰,蹙眉向他求告时,他无法撇下她全身而退一样,最终,他终究败下阵来,声音暗哑地挤出一个字:“好。”
“为什么?”
他挺直腰背,认真问道,可还未等若锦开口,又耳尖发红,仓皇起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咬牙切齿道:“算了,随你,总之往后受了苦,你别哭鼻子!”
若锦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苦笑一下,轻轻对着空气道:“因为若我不在了,你应该不会特别难过的吧。”
有了这场开诚布公的谈话,若锦心里的石头似乎也放下了,感觉面对谢长岁更加坦然自在了些,她心思浅,少了一桩心事,就欢快了许多,早晨胃口似乎也更好了些呢。
“丫头,尝尝炸得可还好吃。”老妇热情为她夹了块糍糕,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年岁,糍糕这种东西算得上金贵之物了,普通农户应该是能难得吃上的,若锦肚子的馋虫被勾起,连忙端着碗接了过去。
饭桌上除了糍糕,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一些新鲜的酱菜,看着都很合胃口。
“多谢阿婆。”
“害,不用谢,这些都是你阿兄准备的。”
一提起谢长岁,一旁的老伯也忍不住啧啧称赞道:“你那阿兄啊,天不亮就起来,帮我们把柴也劈好了,水也装满了,还去外头买了米面和这些吃食,真是有心了啊。”
谢长岁在一旁默默吃着饭,只是微笑点了点头,若锦怕气氛尴尬,连忙帮着腔道:“叨扰一宿,我们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聊表心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