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一句饱含轻蔑之意的调侃,闻昭早已习惯,维持着惯有的亲和笑容,道:“问宁小姐安。”
而林县尉则是心怀不满,未有奉承问好。县衙的人上门来,主人非但不出面,还让家中女眷待客,可真是符合宁家历来的嚣张做派。
宁千暮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淡淡瞥过二人,往府中走去。
“我家久不敞门见客,祖父让我来接待你们,你们也该知道这是何意。”
她开门见山的解释道。其实不用她说,闻昭也懂得,但这仍比预想中的好一些。
进不了府,才是未始即终。
几人走在府中的石子路上,树荫圈圈点点,随着几人走动的步伐徐徐掠过,交错的光影如画布流光,闻昭一垂首,正一脚踏进光晕里,晃着她的眼。
前面人的影子却忽然停在了阴影里。
闻昭抬眼,顺着宁千暮的视线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斑驳树影后的男人。
那男人见已无所遁形,如他们般,交替光影而来。靠近了后,宁千暮主动躬身,道:“阿爹。”
闻昭恍然记起,这便是师父的夫君,半年前便抱病不出的宁培元。
他的面容才清晰的展露在漏阳下。
宁培元冲宁千暮浅浅颔首,病色被日光掩藏了些许。
闻昭福礼,道:“宁少爷安。”
与对待宁千暮不同的是,宁培元似乎对闻昭极为殷勤,见她屈膝就立刻要去扶她臂弯。
宁千暮看到宁培元搭在闻昭肘间的手掌,微不可察的紧了紧眉心。
“不必多礼。”
印象中,闻昭在宁府小住的几日里,宁培元也很少会为难她,但碍于宁老爷授意,他们也并未有过多接触,应该没有如此熟稔才是。
她往后推了一小步,离开那只略有粗糙的掌心,道:“宁少爷近来可安好?”
顾左右而言他的轻飘飘一句寒暄,让宁培元只能收回那只僭越的手,扯出笑意,回答道:“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估计这辈子都离不开我。”
“宁少爷贵人有福相,不假时日,必定能康复如常。”
闻昭敷衍过后,已等不及要询问些旧事了。
阳光在她扑朔朔的睫羽下打下一片阴翳,在光下站了许久,白皙透亮的肌肤渐生出些薄粉来,鹅蛋般圆润的下颌线如高超画师描摹过的绝世佳作,让人看来极为赏心悦目。
宁培元一时看愣了眼,这般仙人之姿的女子,若是能为他所有,那该多好。
一个念头伴随着愉悦感,化为期盼。
——幸好他点头了。
“宁少爷,你可知晓这几日梁府发生的事?”
妙音入耳,唤醒了宁培元的神智。宁老爷与他谈起过只言片语,再加上他早有耳闻,这会儿已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如实道:“自然知晓,可是为我宁氏商会而来?”
闻昭颔首,道:“恕我直言,宁氏商会这半年以来,与梁氏商会不能再同日而语,不知为何会被刺客盯上。我想看看刺客当时给你们留下的物什。”
宁千暮一直在旁侧默默听着,忍不住向闻昭身后的林县尉问道:“县衙那位大人当真让她查案了?”
林县尉悄声道:“确实如此,这姑娘应当是有些来头的。”
不然也不会同时得到两位大人的青睐。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留在肚子里自我消化罢了。
祸从口出不是说说而已。
*
宁老爷之前的意思是,将这一行人一个时辰内便打发走。
后来有了要将闻昭收入房中的想法,这一整天是留她留得越久越好。
饶是如此,宁培元还是让小厮去请示了宁老爷的意思。得到肯定后,他才舒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将锦盒拿给闻昭看。
闻昭只当是他处处受制于宁老爷,并未多想,拿起那封信细细读了起来。
锦盒内并未像梁府的一样,还放着几两银子。
旁的都惹不起什么嫌疑,只有这信上的字迹,和梁府那封是大相径庭。
闻昭将这个疑问说出了口。
宁培元道:“我们早就比对过。不过幕后之人能掌控一整个通县,人手想必也是很多的,字迹不一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解释很合理,闻昭挑不出逻辑上的错处,琢磨起了别的地方。
宁千暮只是瞟了眼那信,轻嗤一声,道:“真蠢。”
闻昭动作一滞,斜睨过去,道:“你道如何?”
“要真是同一个幕后指使,”宁千暮不屑笑道,“用得着换不同的人写威胁信?这种欲盖弥彰的伎俩,是要将谁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