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不是他不想护我,而是他不能。换了你,也是一样的。
这话我没说出来,装作轻松道,“若明儿上山碰见野兽,你最好记得这句话。”伸手拍拍他的手,“我没事,吃饱饭想睡觉了。”
他松开手,未说其他。
我并不想活在他的想象里,也不是温柔俏皮的姜美苏,原本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遍体鳞伤。他在任何时间点上出现,都没有比现在更好。
秋夜月光凉如水,透过窗幔洒进来,轻轻慢慢,空气里都是雪松冷冽的味道。睡得昏昏沉沉,仿佛回到那个夜晚,弄丢了与善跟靖云,我看到在树林里那个孤独的女孩,号啕大哭,声嘶力竭。
苍兰将我摇醒,姑娘没事吧?
腮边挂着泪,若是有事能与谁人说?我悠悠道,“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姑娘再睡会子吧,有事唤我。”她的温柔让我想起红莲。
第二天一早,言风行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关切道,“想再歇一天也行,时间很充裕。”
我摇摇头,“按计划上山吧,我就是想透透气。”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
山上已经有了积雪,是我们来之前下的,薄薄的一层,盖不住枯叶。跟着他,还有另外的四个侍卫,在林子里寻找猎物的踪迹。
想起来以前的外教,说她能理解猎人的工作,而那些反对猎杀动物的人也都不是素食主义者。相比现在畜牧业圈养屠宰的冷血残酷,猎人要精准射中一只鹿或者一头熊是特别特别困难的,并且猎人从来不浪费他们所猎杀的动物,从毛皮到骨血都物尽其用。谁说不是呢?野生动物能活命的机会,比圈养动物多得多。可道德制高点上总是站满了蠢人。
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仍是一无所获。
林间的落雪簌簌,风拂枝梢,我是分辨不出来的。而经验丰富的猎手被称之为“走风的人”,他们经年累月的行走让他们与自然融为一体,而风便是他们同自然对话的使者。
所以你的名字“风行”是你父亲取的?
是我祖父,未曾谋面,他是康国很有威望的猎手。
原来。
又换了一个方向,向林子更深出走了一段路。没有人带路的话,我都不知道等会要怎么回去。
别动,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只见远处有一头公鹿正低头闻着地上的植被跟枯草,想找到一点食物。它身形矫健,毛色发亮,是一头很健康的鹿。
很小心的前移动,尽量不惊扰到它。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敢出一口大气。
此时没有□□,全靠射箭,失手也是常有的事。他在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拉弓发箭一气呵成,箭射中了后腿。那鹿受惊拔腿狂奔而去。
要追么?
不了,还会遇上的。
后来遇到了几只野兔,几只狐狸,都没有逃过。晚上回去做了烤肉,小炭火炉子摆上桌,一边烤一边吃,光是听着热油滋滋响就已经治愈了我一大半。喝了好喝的烧酒,脸上是烫手的温度。
“你喝醉了,明天上不了山了。”他沉沉的嗓音很迷人。
我笑嘻嘻,指着自己,“喝醉?怎么可能,脸红只是伪装,你不要被骗了。”
那一晚,他跟我说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他大概以为我不太清醒,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可是太清醒了。
时箫最后竟还真是如我所料,拔剑自刎了,他自知对不起自己的父亲也对不起自己的臣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怎会不明白这些?
言母因病去世,淳阳王照顾她直到前年。
你一直没有回去见她么?
“没有,我不能回去,太多人盯着淳阳王。”他还是习惯称呼昮淳为淳阳王。也是,他回去便是坐实淳阳王勾结敌国,弑兄篡位。言风行,姜美苏只能是已死之人。
你知道孙悫最后出卖了陟域么?
“他?他帮谁都不对,这些人都是他的敌人。胡忌康的人会给他好果子吃么?他恨陟域的兵,恨昮淳,还恨我吧。所以姜美芽让他去绑了我的时候,他是在为妻儿老娘报仇。”
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脸,“错不在你。”
我没心没肺道,“我自然是没错的。”
他俯身过来,将要吻上我的唇。我却伸出双臂搂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上,呢喃道,“你好好闻。”我是狡黠的,不让他得逞,脑中浮现他无奈的表情,又追问,“叶千橡呢?你忘了他了。”
“那时他为了救我也受了重伤,姜元帅跟夫人照料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恢复。你都没有给你二哥二嫂写信么?”
“我没有给任何人写信。”
时过境迁,风雨依旧,物是人非。这平静来之不易,而我,应该珍惜这次相遇。
“美苏?睡着了?”
没呢。
后面他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