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
夜雨朝寒,春深杏花乱。
我低头,微微后退一步行礼:"惜年失礼了。"
他一愣,面色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仿佛有些呆滞。
我没让他送我回家,独自找到了音音,等宫宴完全落幕,才跟着长公主和江尽歌回了将军府。
从头到尾,我与宋祁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也就是我被他搂了一下,而他被我踹了一脚。
所以自我嫁给他之后,对于他对我多加照拂的原因我不得而知,总不可能真如絮凝等人所说一般,他心悦我。
宋祁这人虽是哑巴,但心眼比谁都多,心思也比谁都重。如果他对一个人喜欢的太过明目张胆,明目张胆到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喜欢这个人,那他很可能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而是把这个人当成了棋子,而这颗棋子背后才是他真正想保护的人。
如今我算是心知肚明了,他想保护的人原来是江尽歌。
这件事并不是我死后才知道的,而是我嫁给宋祁一年后。
那日江尽歌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哭的双目通红抱住了宋祁。
而此时我和熙月等人正在离他们不远处喝茶吃糕,当然,喝茶吃糕的是她们,而我正被枕眠逼着练字,练了一副又一副,写的全是宋祁的名字。
枕眠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对其他几人道:"怎样培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就是要让两人时时有牵绊,这样一来二去,牵来拌去,何愁没有培养出感情的契机?"
其他几人纷纷露出受教的表情。
我一边咬牙切齿一边问:"那这跟你让我写名字有什么关系?"
枕眠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娘告诉我,她当年思慕我爹时总会一遍一遍写我爹的名字,然后越写就越发觉得思念深入骨髓。我让你专心致志重复写王爷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你看着王爷的名字而不自觉去想他的脸,想着想着这不就有感觉了嘛。"
我扔了笔去扯她的脸,崩溃道:"感觉?什么感觉?我现在连宋祁这俩字都快认不出来了!"
因为练字的缘故,当时看到江尽歌抱住宋祁时我第一次由衷赞叹她是个多么美丽可爱的人,再看一眼手足无措的宋祁,我只想用砚台里的松墨糊他一脸。
看到这一幕时熙月只摸了摸下巴,而其他三人则如五雷轰顶,仿佛天塌了一般。
她们齐齐抱住我,一边安慰我一边骂宋祁和江尽歌臭不要脸。
不过当时在江尽歌缠上宋祁后,宋祁其实百般拒绝过,他拒绝的方式之一是加倍对我好。
好到什么程度?大概是差点让我自己都误以为我也喜欢他了的那种程度。
他从我身边的絮凝处打听到我喜欢流云楼的云片酥,于是大清早就起来去排队买;又不知从哪打听到我最喜欢玩秋千,于是连夜在我院子里造了一座;后来又从赵襄那里打听到说我最喜欢瑞凝班唱的戏,于是又将这个戏班请来唱了好几天的戏。那几天王府中热闹非凡,赵襄笑的合不拢嘴,时不时哼几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后来又有一日,他画了一幅画给我,画中我侧身站在青砖红瓦的房檐下,仿佛透过雨帘在看什么。
十分写意的画,能看出执笔之人的认真专注,我忍不住发愣,除了熙月等人,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即使宋祁他可能不是真的想对我好,但虚情假意又怎么样呢?至少他做了。
我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来回轻荡,满脑子都在想我是不是偷了江尽歌的东西了。
好在这偷来的好最终还了回去。
我拿着宋祁做的风筝,在园中等到了江尽歌悲悲切切的哭声,等到了宋祁对她的的又一次手足无措。
我如释重负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就真喜欢他去了。
自那之后,我又明白了个人生哲理:当一个人突然努力对你好时,你先不要去喜欢他,要先想想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当然,这条人生哲理也许会为许多痴男怨女相爱的路上造成许多误会,因此不要随便挪用,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