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佛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边陲小城,这里的生活平实简单,居民大多朴素且安于现状,唯一称得上特殊的一点就是这个地方大片聚居的“底民”。大多数底民并非祖上便在此地生根,对于多佛来说,底民多是外来者,而它以博大的胸怀包容接纳了他们。众多饱受歧视的底民在口口相传中勾勒描绘着这座城市的美好轮廓,而多佛也没有辜负满怀希望迁来这里的新居民。多佛并没有鲜明的阶级意识,原住民并不排斥这些可怜的外来者,而是给了他们面包和工作。越来越大的底民基数,也让多佛成为更适合这类处处被人轻视的群体抱团取暖的地方。
平凡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神树之下并无新事。
“好了没?”
“来了!”莱娜拿餐巾快速抹了两下嘴,拿起躺在一边椅面上的书包,风风火火跑出去。
尤里在家门口等她。每天上下学她们都是结伴而行。
莱娜见尤里看着她皱眉,心头咯噔一下,在她张嘴之前立马抬手将嘴角残留的果酱擦掉。
尤里依然眉头紧锁:“你又把衣服弄脏了。”
莱娜讨好:“好嘛,我下次不会了。”
尤里依然眉头紧锁,显然并不觉得她的保证有多少可信度。
两人向学校方向走去。莱娜知道姐姐心情不好,不复往日聒噪,乖乖闭嘴。
一路沉默。
莱娜整个人难受地简直要抓耳挠腮。
自和父母的争吵之后,尤里变得尤其沉默寡言。她本就话少,现在更是除必要交流外便不开口,将所有或忧心或好奇或关心的目光全部隔绝在外。
父母并不愿意将所说的“另有打算”向她言明。
她无法对自己的父母生气,只感疲累。
清晨,山上起了雾,远处矗立的神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父亲本来不打算从城镇大路离开,贝雷塔坚持他还得往那边去一趟。父亲凝视着无声与自己对峙的贝雷塔,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点头同意。
贝雷塔不自禁也笑了,而后便是阴云一般萦绕不去的迷茫惶恐,压得每一次心脏跳动仿佛都沉重得如系千钧。
前天晚上两人早早收拾好了行囊,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和两床被褥罢了。
父亲正在磨刀,尖利嘲哳的铁石摩擦声并不显刺耳,反而给了贝雷塔些许安定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心爱的弓箭收拢,将箭筒放进了布袋中。这是父亲送给他的,他曾用这个弓射中一只野兔,那是他的第一次成功捕猎。
背上行囊,父亲催促着贝雷塔出发:“该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
晨间的山风很是凉爽,早起鸟儿鸣声啁啾。
贝雷塔领着父亲来到平时上学的路上。
如果幸运的话,他会遇到尤里。不知道尤里和家人是否已经离开了多佛?贝雷塔希望她早点离开漩涡中心,又隐隐期待或许还能见最后一面。
他们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尤里注意到远处有人朝她招手。
高大的少年褪去往日的畏缩,背着木弓和箭筒,在冉冉朝阳中显现出少见的蓬勃活力。
身边同样高大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背着一个大包裹,侧着头,神色莫辨。
尤里心间涌现一阵欣喜,贝雷塔要走了,那么他们一家一定都会安安全全。
她向他挥手。
贝雷塔跑过去:“你们什么时候走?打算去哪?”
一旁,尤里的妹妹插嘴:“我们哪里也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有些智力缺陷的孩子总是对自己抱有敌意。
他冲她友好地笑笑。
莱娜转过头去。
尤里低声:“我们确实……不打算走。”
“为什么?”贝雷塔慌了:“是你家人不相信吗?还是你不相信我?可是你们必须相信我啊,不然真的会……真的会……”
眼前的大男孩看上去就像是快哭了。
尤里无奈:“我爸妈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
“真的。”尤里的语气坚定得自己都难以相信。
“那好吧。”贝雷塔语气犹疑。他上前一步:“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有需要,我永远都不会对你说不的。你知道往哪走可以找到我和爸爸。”
尤里应了一声。
“那你拿着这个吧,”贝雷塔从行囊中拿出一把弓,递给尤里。这把弓早先被他反复擦拭,弓身锃锃,微微泛着光泽。
他见尤里没有接过,又轻快地接一句:“万一会用到呢。别忘了我们可是猎人,做一把弓对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尤里没有再推拒:“谢谢,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
贝雷塔摇头:“不用。”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