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他们当年漏了我,我在灭门的时候,也没找到杜安,所以让他侥幸逃过一命。
后来我师父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竟然将杜安收归门下,那是他时隔四年第一次再收徒。就在我满世界找杜安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成了我的小师弟。
现在想想,兴许师父那时就明白我在做什么。
他给杜安改名姜安,又说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判出师门之前才知道杜安的真实身份,若我那夜不走,大概也要死在他手上的。
不过那时我会死在他手上,不代表现在也会。他应当是知道凭借自己杀不了我,也报不了仇。
莫说是他,整个江湖,我都不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
可我最后还是死了。
*
十五岁前,我和娘亲在羡鱼宫过着与世无争的咸鱼日子。
十五岁,我飘零失所,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其实我知道的,若当年师父没有将我带回外宗,之后不收我为关门弟子,或者不传我刹那刀法,纵我有一腔复仇之心,也没法手刃仇人。
二十岁,我叛出临渊阁,再次孤身一人,蹒跚前进。
二十岁之后,我武功大成,独步江湖,大仇终于得报,亦成为正道之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二十九岁生辰前夕。
我师弟……不,如今师父都不是师父,师弟又哪里是师弟……临渊阁大弟子杜安,带着卫清商从不离手的刀,随着那群正派人士的脚步,攻上了雪月天宫。
陌生的人,举着熟悉的刀:“今日我来,替师父清理门户!”
目光一暗,只因人群中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我疑惑道:“卫清商为何不亲自前来?就算他来了,都未必是本座的对手,更何况你一个武功稀松平常,没得他半分真传的小弟子,不是上赶着来送死么?若本座今日杀了你,世人是不是又该在那罪名簿上添一笔,说本座残害同门?”
“呸,你早就不是临渊阁的弟子!”杜安咬着牙,红着眼睛瞪我,“而且我不后悔!休要多言,魔头纳命来!”
他这副愤怒的样子,未曾让我有什么想法,而我没有表示,他也不敢轻易动手。
两方僵持之际,我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味儿。
天宫的厨房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锅里的饺子煮的差不多,味道也伴随着风飘来。
年少时,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我俩住在临渊阁的湖心岛。
因我生辰在新年,所以每逢腊月的最后一天除夕,师父都会亲自下厨。
彼时我年纪小,只会吃不会做,但我的嘴会。
我娘常说,往常她在蜀地过年,外婆都会给她煮饺子,有甜的、咸的,花生糯米糖心的,荠菜雪菜猪肉的。小时候,一到除夕,我就喜欢搬一张板凳,坐在灶台边,用嘴指挥着师父包饺子馅儿。
那日是我二十九岁生辰前夜,除夕大早上起来我就在想,半道那些人里,也不知会不会有他。
当然我心里清楚,我师父对我失望透顶,他没有理由会来,而且就算来了,也不会是祝我生辰快乐、给我煮饺子的。
所以我便自己煮了饺子。
一大早起来包饺子,弄得满身面粉,换衣服时忘了穿上金丝软甲。不过放眼整个江湖,现在哪里还有我的对手,穿与不穿都无甚区别,所以并没有在意。
但,没穿金丝软甲这件事,确实成了我的死亡伏笔。
照理来说,杜安这半吊子功夫是杀不了我的,只不过那天,他冲上来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报仇时的样子。
他用的还是我也学过的功夫,来自同一个人的传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然,这不是我一个被灭了满门,背负血海深仇走了十三年的人该相信的话。
我一直坚信,若换一个人站在我的位置,未必能有我这么坚强,也未必能有我做的这么好。
每当有人用这句话来感化我,我都会轻飘飘的问上一句:“若我现在杀了你全家,你还会对自己这么说么?”
所以我并不是被杜安的报仇之心触动了。
而是因为杜安冲上来的瞬间,我仿佛回到了最孤立无援的十五岁。
有一人迎着光走向我,妄图救我出泥沼。曾经我也有机会选择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是我想象不出的光明未来。
但现在,若是杜安杀了我,就不会有冤冤相报一说了,因为没有人会为了我报仇。
欠我的人,我杀干净了。
这世上剩下的,只有来向我讨债的人。
最后的最后,我终究成了被全天下遗弃的人。
或许连杜安自己都没想到能杀了我,他震惊的松开握刀的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