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就要说“妾身僭越”,刚开口吐了个“妾”出来,便被宁王一抬手打断了。
“无妨。”他温声道,“皇祖母……”
说至一半,忽见对面远远走来了一人,宁王于是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觑着眼瞧了会儿,低低道了句:“是太子。”
太子很瘦。是那种不健康的瘦,脖子细得像根一折就断的柴火。他走得很慢,微微带喘,面上浮起了剧烈运动后透出的薄红。
两拨人狭路相逢。
“殿下怎么不乘轿?”宁王上前行了一礼,方道,“累着了可如何是好?底下的人也太不经心了。”
“无妨无妨。”太子也回了一礼,摆摆手说,“是我执意如此,太医也说,略动动于身体有益。”
顿了顿,他又问:“这位可是皇嫂?”
见提及自己,江望秋规规矩矩唤了声“殿下”,犹豫片刻,问道:“殿下这身子……”
“嗐,老毛病了。”太子说,“无大碍,每日汤药灌着,倒还受得住。”
三人寒暄了会儿,太子喘了口气,又问:“皇兄皇嫂是从良妃娘娘处出来么?”
“正是,这会子正去往太后宫中。”宁王道,“殿下是去哪儿?”
闻得“太后”二字,太子眸色闪闪,面上闪过了一丝浮光掠影似的犹疑,即刻复又恢复如常,点头笑笑:“我去看看我母后。”
三人就此别过。
江望秋与宁王默不作声地行于石子路上,看着两旁的叶子被风吹落了七八片,在空中翩跹旋转几轮,最后狼狈地一头栽进土里。
江望秋正没头没尾地想着这是什么品种的梧桐,忽闻得背后传来了阵惊心动魄的咳嗽,夹杂着宫人惊慌失措的叫唤。
俩人不约而同地一滞,却都没回头看,或许是想给那病弱却身居高位之人留些体面。
“我自小看着太子长大。”宁王忽地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他儿时身体康健,总爬到那假山上玩,惹得一众下人们跟着担惊受怕。又聪明过人,几乎是过目不忘,别人要背一天的文章,他半个时辰就背下来了,且流利异常。”
“他又是嫡长子,于是早早登上了太子之位,众星捧月,一时风光无限。”
“但七岁那年,他不知怎的生了一场大病,自此靠汤药吊着一口气,吊到了这会儿。脑子还如旧时一般灵光,只是那身子总不见好,眼看着是与纵横疆野、骑马射箭无缘了。”
俩人都心知肚明,若他不是太子,或许不见得会生这场病。
江望秋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
许是唏嘘,许是同情,又许是与自己关系不大所以无感,于是她便只是轻轻开口,道了句:
“造化弄人。”
先前关于“太后是怎么样一个人”的话题就这么被抛下了,俩人似是全然忘记,都没再提。但江望秋心内清楚,太后不是一个善茬。
只凭——
如今朝野上,太后是实际掌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