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奶,我只是学习不好,是个学渣,但我不是个人渣。为什么当他们的好孩子这么难呢?”
徐昭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要说蒋丹错,她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女儿着想,自己就是为人母的,能理解她的行为,但安安就错了吗?她一直是一个安安静静,勤勤恳恳的听话的老实孩子。
而这个老实孩子,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自戕,将一条命还了回去,可这条命真的还回去了吗?还是说这条生命从出生开始,归属权在谁的手上?
救护车来了又走了,医护判定安婷云摔下来后当场死亡,已经没有抢救的指征,写了死亡调查表,再让管斌去社区开完死亡证明后,让蒋丹打电话给殡仪馆的人。
陈晋北当晚在殡仪馆值晚班,凌晨天才蒙蒙亮,就接待了管斌和蒋丹夫妻俩,将他们安排在三号吊唁厅里。两人从进门到现在半个小时,眼神都是木的,只在中途需要与外人沟通时,短暂清醒一下。此刻他们仍然感到无法置信,痛苦、困惑和迷茫,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儿会选择这条路。
管斌沉默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你通知我爸妈和你爸妈了吗?”
“没有。”此时的蒋丹仿佛一具提线木偶,眼神也是木的,她的脑袋是木的。
“你怎么没通知?他们……”
蒋丹凄惨一笑:“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是你不敢吗?是你害怕了吗?”
两人再度沉默,吊唁厅里的气氛被无尽的悲伤和沉痛所充斥。房间的灯光投下阴影,两人脸上写满了哀伤。吊唁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烟味,每一缕烟雾仿佛都承载着生命的轻盈和无常。
下雨了,窗外的雨点敲击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宛如心头的呼吸,沉重而均匀。
“安安为什么会跳楼?”管斌再次打破了沉默,“是不是你又逼她?”
蒋丹的眼泪瞬间大颗大颗掉落,“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一个人的错吗?”这个时刻,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瞬间坍塌。“在家里你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安安出了事,你把责任都推给我对吧?管斌,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那你说,安安为什么要跳楼?为什么,那得多疼啊,你看不到吗,她的脑袋破了,血流了一地你看不到吗?”
蒋丹喊叫起来:“我不疼吗?难道我感觉不到痛吗?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块肉,掏心掏肺对她好,养到这么大……”她哽咽着,声音如同扯断的琴弦,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那种苦涩的感觉,如同心被撕裂般的痛,让她的心和她的人都在颤抖,那种空洞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我也是为她好啊,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你和我挣得那么点钱,还了房贷和车贷,一家子人吃喝拉撒,还能剩多少,我从牙缝里省出钱来给她报补习班,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作为母亲当然要为她的将来考虑,尽早打算,是我错了吗?哪要如何才是对?……”
她终于放声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胸腔内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到了此时此刻,她仍旧不能不敢不愿相信,摆在面前的那具遗体是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女儿,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荒唐的梦境中,但是任凭她声嘶力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泪眼朦胧中,那一个摆放在大厅中央,醒目的黑底白字的“奠”,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刺入她的心脏,疼痛使她有了自虐的快意,让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她仔细感受着它的沉重和冷酷,这个字代表着结束,代表着离别,代表着她再也无法见到深爱的女儿。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奠”字,仿佛希望用这种微弱的触感能够连接她和女儿之间的生命纽带,哪怕只是一丝缕缕的联系。
只是她仍不知道这一切为何发生,如果她能早点发现安安有这样的念头,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她试图寻找答案,她闭上眼睛,回忆起女儿生前的种种,试图将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变成梦境。但无论她怎样努力,现实依然残酷地摆在她的面前,让她无法逃避,安安真的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她轻轻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或许我们真的错了,好好的孩子没了,没了啊……”管斌也忍不住流泪满面,“我们每天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说是为了孩子,可是孩子开心过吗?我们开心过吗?”
宝珠叹了口气,看着管斌夫妻痛苦,她自己也湿了眼眶,安婷云的魂魄进了一次往生馆,又跑了,如今在外游荡,既不肯来见她的父母,也不肯往生。
或许就像安婷云留下的遗书所说,彼此都没有错,只是不适合成为一家人。
陈晋北担心宝珠受他们悲伤的情绪影响太过,将她从吊唁厅拉了出来,在值班室呆着。
宝珠逐渐缓过来,才问他:“陈晋北,我怎么发现你在的这个小区出事故的概率还挺高的,你当初怎么选的地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