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
毕方用颤抖的嗓音下达命令。
“杀了她。”
“杀了我。”
两道声音在刹那间重合,金乌的手在空中短暂地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躯体四分五裂。
伴随着汹涌的汁液掀起的浓烈腥臭,铺天盖地钻入鼻腔中,眼前高塔轰然坍塌。白雾四起,毕方呼吸稍窒,脚下踏空的瞬间,金乌捞起她的腰,反手往肩上一扛,御剑破窗而出。
呼——
狂风呼啸。
“……”毕方的双臂垂直他腰间,随风晃荡,“我们每次非要以这么狼狈的方式离场吗?”
“抱歉。”金乌默默看一眼正在轰然奔解的高塔,心下一片怅然。
“塔塌了。”
“嗯。”
“他的灵体和画作,也都消失了。”
“早知道就让他歇会了。”毕方叹息。
不过他的性格,这辈子肯定是个劳碌命。都操劳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下。
至少墙上的壁画,他们看过了,他们认得。
金乌还沉浸在莫名的低落中,忽地动作一僵,警觉抬首道:“当心。”
别说是金乌,连毕方都感知到了来自宗祠方向的某股强大的、针锋相对的怨念,显然是被高塔的崩毁惊动,恨不能将他们杀之后快。
——大快人心!!
毕方只想翘起嘴角,振臂高呼。
想当初她只身闯入宗祠内时,那两个臭结巴怎么戏弄她来着?怎么搞了一点小小的动静就生气了呀?
然而没高兴多久,两道极隐秘难查的飞线直奔她命门而来。
毕方下意识想逃,却被紧紧箍在铁一样硌人的臂弯里,金乌挥手两道剑气将其斩断,银丝见偷袭不成,迅疾退去。
“……喂。”她无力,“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金乌后知后觉、满面歉意地回到地面将她放下,后转头拔剑应敌,剑锋所指,正是堕道傀修。
那两个向来深居简出的结巴竟然迈出了结界,连老巢都不要了,要么是自信,要么是被气疯了,无论哪边毕方都乐见其成。
她招招手,金乌愣了愣神,俯下身,凑到她面前。
“那个女孩才是傀师本体,看起来像是在被银丝操控,其实是他们的障眼法。你与她交手时务必当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丝丝缕缕挠人心魄。金乌闷闷“嗯”了声,不自在地揉了揉发烫的耳根,握着剑的手莫名不稳。
“……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转身应敌。
傀师一声尖叫,无数银丝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在阳光下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看似封死了所有前行的路,然而长剑微微一挑,便如抽丝剥茧般层层破开。
“——解。”
眨眼的功夫,金乌已经闪现到傀师的面前,强大的威压让所有人难以抬头。
女孩下意识展开双臂,挡在竹节虫一样细长的男人身前——
傀儡摧毁后再被塑造,力量只增不减,因此与傀修对决,往往追求一举击杀。而她利用修士的思维惯性,来对自己进行伪装,当真是狡诈至极。
如果不是现有预料,谁能想到那才是真正的傀师本体呢?
因为事先得到了肯定的情报,金乌下手没有丝毫犹豫,长剑破空一挥,径直斩下了傀师的头颅。
看起来苍白幼小的头颅在地上轱辘滚一圈,直到脚边缓缓落定。
天真的眼底映着碧蓝的天空,似乎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逐渐黯淡,蒙上一层灰雾。
“……”
死了?
他们供奉了百年、能引领他们成仙的神明,就这么死了?
被打斗动静吸引而来的村民怔怔望着眼前的场景,心情竟然是超乎意料的平静,就连毕方也没有获胜的实感。
……太轻松了,轻松到令人觉得反常。
她刚蹙起眉头,忽然听见“噗嗤”一声响,一旦起了头,接二连三便不曾断过,而后伴随响起了沉闷的鼓点,人们纷纷瘫软倒在地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飞溅的血沫如同盛极的红之花,生命最后爆发的活力,全寄托在绽放的这一刻——银丝游过每一个被饥虫寄宿的村民,将他们的头颅采撷而下,汩汩血流汇聚成河,漂浮送到风筝般飘落的傀师体内。
然后,“傀师”睁开了鲜红的双眼。
而她身后那个体态细长的男人表皮则在快速干瘪、剥落,直到露出了里面一层肌肤。
咚——!
本来已经死去的“傀师”猝然伸长脖颈,张开血盆大口,想一口吞下金乌,因毕方急急召来一阵飞叶拦下,只扯下了他臂上的一块肉。
金乌捂着臂膀动作微顿,望向蜕了皮的男人,眼底露出了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