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水桶要去打水,便说:“走吧,赶紧去见我爸我妈吧!”
我背着行囊,你挑着一满一空的两只水桶,朝咱们的新家走去。咱俩的身影,一直吸引着那些陕北哥儿们的眼球。他们对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对你却是在倾心欣赏。正如庞树德说过的那样,恨不能把你当美人画挂在墙上供着。你在光棍村,那简直就是傲然挺立的女皇呀!
断壁残垣的农家小院,枯瘦的老槐树下趴着石碾子,窑顶生着杂乱的蒿草。两孔窑洞的门窗显得十分破旧,窗棂上贴着白纸,门框上挂着蓝布帘儿。门窗两边的墙上挂着大蒜、红尖辣椒和玉米棒子,窗台上摆着老南瓜。尽管满目的凄凉景象,却透着生活的气息。
你一走进柴门就高兴地喊:“妈,您看谁来啦?”
蓝布门帘一挑,门口出现了你母亲。她站在那里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憔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我向你母亲鞠了一躬,有些腼腆地喊了一声:“妈!”你母亲的脸上蓦然绽开了笑容说:“看筱娅来啦?”我说:“不,我是跟你们一块过日子来啦!”你母亲听罢一愣,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惊愕地问:“你也把工作辞啦?”我说:“在哪儿也是出力气干活儿。我跟筱娅来照顾您和我爸,这是我们的福气!”你母亲的脸上掠过一丝酸楚,黯然地说:“我们老两口拖累你们啦!”我说:“照顾二老,应当应份的!”你从我背上取下了行囊问:“这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我说:“家里的硬件儿没法运,卖的卖,送人的送人,都处理了。咱们的衣服被褥和值钱的东西都打了包儿,从铁路上托运过来。这包里是给爸妈买的点心,还有你爱吃的零食,剩下的就是咱俩经常换洗的衣裳。”
我的回答还比较让你满意,所以你的脸上始终荡漾着甜美的笑容。这时候,你父亲撩开门帘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迈出了门槛儿。他的头发变得苍白了,瘦削的脸颊带着一副病容。不过,你父亲的身子骨尽管孱弱,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是那样有精神。
我迎过去扶住了你父亲说:“爸,您看上去还是那么有神采。”
你父亲苦笑着说:“这是强打着精神啊!”
也许我的到来给这个农家小院带来了安慰和希望,你父亲竟然亲自下厨炒了两个热菜,说是给我接风洗尘。你怕你父亲累着,硬是把他拖回了窑洞。说话间,被夕阳烧红的云彩早已经黯淡下去了。夜幕垂降,小小的村庄亮起了零零落落的灯光。我万一也不会想到,这里的庄户人家还在点着古老的煤油灯。你还记得吗?在天津的时候,我们去起士林用餐,为了追求浪漫,故意关上电灯燃起蜡烛。如今我们合家围着炕桌,聚在煤油灯下吃晚饭,你还觉得浪漫吗?
你爸妈这些年来随着杨家峁的乡民们,已经养成了平淡而有规律的乡间生活方式。所以吃罢晚饭,他们就早早安歇了。我初来黄土高原,哪里睡得着觉?于是便拽着你走出了窑洞,走出了农家小院,站在碱畔上吹着爽溜溜的夜风,仰望着璀璨夺目的星空。那闪闪发光的星星,就像镶嵌在天幕上闪烁的蓝宝石,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它们摘下来似的。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星空,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尤其是冰轮玉洁的陕北月亮,多了几分冷清,又多了几分愁怅。
我牵着你的手,禁不住感叹地吟诵着唐人王建的千古佳句:“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你温存地看着我,笑吟吟地用李白的名句回答说:“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我一把将你揽进怀里,顿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心房也感到热烘烘的。此时,明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柳树枝条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我一时心血来潮,点燃了三支香烟插在黄土地上。三支卷烟好似三炷香,袅袅的清烟在月下浮动着、飘散着。
我拉着你双双跪拜在崖畔上,遥望着天上的月亮虔诚地祈祷着:“月亮娘娘,我跟欧筱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发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永生永世,决不分离。”你同我一样的虔诚,一样的祈祷着:“我向月亮起誓,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我与鲍建铭也要真诚相爱,永不变心。”我深情地握住你的手说:“清烟已把我们的誓言带到了天上,月亮会听见的。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写那样的信了。”
你笑着点点头,拉着我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牵着我的手朝柴扉走去。朗朗的月光下,你一头秀发披在肩上,妩媚的脸庞闪动着秋波荡漾的眼睛。我的美人菩萨,走在一起是缘分,相守一生是福份。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才使咱俩成为了一家人。咱俩接着再修来世的缘分,下辈子还做有福份的鸳鸯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