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看出这是在驳他面子,立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梁二兴一脸得意洋洋,刚要发表点他如何如何能耐的高论。
“唉。”
梁二兴顿住了,他听到一声叹息。谁这么不长眼?他左右四顾,想从黑脸汉子,大爷两人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马上又觉出不对,这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叹息声。
女的?这哪来的女的?听错了吧。梁二兴也不确定,刚刚的叹息很小声,另外两人好像都没听到,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他心里开始发毛。
“谁、谁?” 梁二兴不说大话了,开口结结巴巴的。
逞威风的人之所以爱逞威风,恰恰因为内心过于软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某种心理补偿,俗话说的外强中干就是这种人。
“呜呜呜……”
庙里又响起一声呜咽,三人这次听得清楚,一下都定在了原地。
这正殿总共三个人——梁二兴,黑脸汉子,大爷,都是男人。这哭声却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这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没……没谁啊,听错了吧。”黑脸汉子声音也在发颤。
呜呜咽咽的哭声适时重新响起。这哭声并不大声,但十分哀婉,连绵不绝。仿佛哭声的主人,被囚禁在地狱最深处几千年,浑身都是噬人的怨气。破窗本就被风吹得嘎吱怪叫,这两种声音一唱一和,听起来别提多瘆人了。
若说这庙里的女人,那就只有一个。
三人僵硬地同时抬头。正中的神坛上,泥像的半张脸隐在青灰色的阴影下,另外半张脸上则只有漠然。
“摩……摩女显灵了!”大爷颤颤巍巍道。
黑脸汉子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在地上,扒拉着梁二兴的腿,让他想想办法。但梁二兴也是自身难保,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梁二兴和汧阳所有人一样,都是听摩女故事长大的。在当地,摩女既是膜拜的神灵,也是吓唬小孩用的妖怪,民间信仰就是这样,是神是妖非神非妖,混成一团难以分清。此刻,不知怎么回事,故事里的细节在他脑海里无比的清晰。
曾经有汉子偷吃庙里的贡品,后来……他死了,死前狂吐血,尸体都是酱紫色!
曾经有老人喝醉了大骂摩女,后来……他死了,死前一直哭,遗像还天天流泪!
曾经有婆娘情急到摩山撒尿,后面……她死了。不是,她生下的孩子是怪物!
就没一个人没事!
这时,幽怨的女声在低唱。
“
雨儿下,地里冷
何时见头满地滚
黑色匣子等你睡
只问三更或五更
”
头满地滚?黑色匣子?那不就是棺材?什么三更五更……这是……这是要他们下地狱啊!
“不……不关饿事啊。”大爷最先反应过来,拔腿跑了。
梁二兴和黑脸汉子也想跑,四条腿却像被焊死在了地里,怎么也拔不出来,脖子也仿佛被人卡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三更,还是五更?”直到女声催命一样问。
梁二兴和黑脸汉子这次如梦初醒,鬼叫一声,地上的山货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跑进雨中。小狗在后面一路跟着,叫得很欢。
*
人都走了,正殿一下空了,只有满屋的白烟还凝在半空。
白烟四散,变得越发透明稀薄,一缕飘到了摆有泥像的神坛后方。徐灵宾蹲在神坛后,捂着鼻子听外面的动静——人好像都成功吓跑了。
刚刚装神弄鬼的自然是她,但她也是没有办法。
徐灵宾躲在这里,本想等外面的人走光再出来。谁承想,这群人一进来就抽烟,还是一根接着一根,满屋子都是烟味,她蹲在这里都被呛得不行。
她被呛得又想咳嗽又想打喷嚏,而且越忍越忍不了,这几人都不像好人,为了不暴露自己,才编个歌谣把人吓跑。再说,这群人也是欠教训,不是横得不行吗,不是出言不逊吗?现在还不是被泥像吓破了胆。
嗯……虽然现在想想,胆子有点大过头了。但她也不是不知轻重,从他们的话语间已有判断,三人中一人胆子小,一人敬畏神明,唯有那个梁二兴一时摸不准,所以轻声叹息先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他马上露了相,所以能这么顺利也不意外。
外面没了动静,徐灵宾连忙打了一个喷嚏。大概憋得太久了,第一声喷嚏很小声,但接二连三的喷嚏正要爆发,对,爆发,现在已经没什么能阻止她,就像世界上没什么火山的爆发一样……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吧……除了她自己。
庙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正在外面进来。
糟糕,之前避雨的少年!他一直没有说话,她居然一时把他忘了!
徐灵宾屏气凝神,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难道自己被